【本书下载于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书本网http://www.zaxsw.org/】  素手持家   作者:扇香染青檀   第一章 绝处逢生   林芳若飘在半空,看着房内慌慌张张四处翻找房产证的叔婶以及堂姐,紧抿的嘴角勾了抹冷笑。   这套房子是她那早逝的父母留下来给她的唯一还在她手里的财产。当年父母突遭车祸,临终前父亲将她和家中的所有一起托付给了叔婶,期望叔婶能顾念亲情和这么多年父母对他们的照顾,将自己抚养长大。   只可惜所托非人。   叔婶对财产的热衷度明显高过于对她的照顾。只是毕竟不是从商持家的料,这么多年的折腾,早将她父母留下的财产败了个精光。   要不然也是暂时不会将手伸向她现在居住的这套两居室的。想到这里林芳若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怪还是得怪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更是看轻了叔婶的无耻和贪婪,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两天前遭逢那场意外,由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现在的一抹孤魂——   “若若啊,你姐姐要结婚了。”   结婚?坐在沙发上的林芳若嘲讽的勾起了唇角,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新郎还是她的前任男友呢!   “若若啊,你也知道,你姐姐年纪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挑到一个合适的婆家,你,你也算是她一起长大的妹妹吧!如今她有了难处,你总该要顾念一下姐妹亲情,帮一把她的。”   姐姐年纪不小好不容易挑一个合适的婆家?林芳若听了婶婶的絮叨,心里一阵火大,若不是看着她和叔叔好歹也算是个长辈,她早就拉下脸来轰人出门了。   顾念姐妹亲情,一个做姐姐的,爬上她这个当妹妹的男朋友的床上,还弄大了肚子,那时候的姐妹亲情跑到哪里去了?被狗吞了被猫叼了吗?   也是这段时间她全心忙着出国留学的事情,也就没空去搭理他们懒得去追究这事儿,他们还真当她好欺负,蹬鼻子上脸的来谋算她的这套房子,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若若啊,你姐姐不比你有能耐,能考上个好大学,现在又要出国去留学。她注定就只能是个做主妇的命,你看,你既然是要出国了,不如,不如就将这套房子,先挪出来转给她吧!等你,等你从国外学成回来,你叔和婶子一定全力,给你风风光光的置办嫁妆!”   给自己女儿置办嫁妆的钱都拿不出,还给她置办嫁妆呢!林芳若心底哼了一声,对婶子这没事儿就开口画大饼的做法早已经是无动于衷了。   反正今天她也是知道这两位的目的,而且也知道只要她一开口,定然会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说词在等着她。索性今天她就充个闷嘴葫芦,死不开口,只要熬过了这几天她们的胡搅蛮缠,她就能出国远离这两位她想起来就闹心的亲戚了!   一想到未来自己即将会拥有的新生活,林芳若的心情又转好了许多。忍着吧,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多一天少一天又如何?   “若若!”一直没有说话的叔叔面对林芳若的沉默,眼中闪过了一抹不耐烦,似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房价,凭我们家的家底,这些年供你和你姐姐读书,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哪里给你姐姐买得起新房?你是她亲妹妹,总不能看着她嫁不出去吧!算是叔叔求你,你就帮帮你姐姐吧!等到家里情况缓一缓,叔叔一定购一套市区的高层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还?!   听到叔叔这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词,已经在心底说好不生气的林芳若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提起钱,她爸妈去世前留下的可是三套住宅两套商铺,还有正在营业的服装生意,别说是供养她和她姐姐两个人读书生活,就算是再多加几个哥哥姐姐,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可惜她的叔婶却不是经商的料,不出两年便将父母经营的服装店关了门,后来又是仗着那留下来的遗产好吃懒做,两个人都好赌,这么多年的折腾下来,父母留下的遗产,就只剩下了现在这一套处于郊区的房产。   这还是她眼见不对留了心眼,偷出了房产证,要不然只怕这一处房产也会没了着落。   现在叔叔居然将没钱给堂姐买房的原因推到她的身上,他怎么想得出来,又怎么好意思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若若!”   见林芳若还是一言不发,婶婶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把屁股往她这边靠了靠,伸着头急切的催促。   “好啊!”   林芳若在这连番的逼问下,终于抬起头,看着叔婶轻轻的点了点头。   “真的?”   见林芳若松了口,叔婶脸上皆是狂喜。他们其实内心里也知道,他们提出的要求,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会答应。说实话,他们对林芳若的不地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自知的,更不用说,未来的女婿以前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在这边的郊区开发,房价一个劲的往上攀,虽然说是这一套不起眼的二手房,一出手也是接近百万。除非是傻子,谁会那么慷慨的抬手送人?   没想到,这个傻丫头居然答应了。想到这里,婶婶心里又多了几分鄙夷,真是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越读人越傻!   “当然。”看到叔婶的雀跃,林芳若心底的寒意更浓了。这便是她的亲人,她父母临终前所说的,她这世上最后的亲人!锥心刻骨的绝望让她的语气凝成了冰:“只要姐姐嫁的人不是刘宇先,我这套房子便是她的陪嫁!”   “你!”   叔叔一听林芳若的话,顿时脸色大变,火气直冒的一巴掌拍到茶几上:“若若,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姐姐!你,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落井下石提出这样的要求?!”   “哈,叔叔,您觉得您和婶婶的要求就不过分吗?”林芳若双手紧握,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帮她?要我拿我爸妈留下来的最后一套房子去帮她?凭什么?叔叔,您别抬举我了!从她爬到刘宇先床上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姐妹亲情,就已经被她送去喂狗了!”   林芳若当然知道,叔婶焦虑着急要这套房子的原因。虽然她和刘宇先刚认识才谈上,而且对这个人也并没有太大的热衷,但是刘宇先的家底她是知道的。   爹妈都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怎么能容得下未婚先孕的事情发生?再加上叔婶平日里的为人,那边的家里肯定也是有调查的。不然按照现在的规矩,结婚哪里会轮的上女方家花钱买房子?   算算日子,想必是堂姐的肚子已经掩不住了。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折腾,这件事早已经被闹腾得沸沸扬扬,如果嫁不去刘家,依她姐姐现在的盛名,想再找个好的婆家更是不可能了。   林芳若冰冷的话一吐出,叔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红。一直以来,这个侄女在他们面前都是鲜少多话的,没想到今天一开口,竟然会是如此的不留情面!   不过林芳若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叔叔,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如果说这亲结的是别家,我吞了这么多年的黄连苦果,倒也不在乎再吞这一回。何况我要出国,这房子暂时给姐姐住着当新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但是叔叔啊,黄连虽苦但好歹清火,吃得苦中苦才为人上人的道理侄女懂;可是现在搁在侄女眼前的,是一盘子苍蝇,换了是叔叔,您还吃得下去吗?”   “哐当!”   被林芳若这一通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叔叔再也挂不住脸上的伪善,他呼的一声站起来,一脚踹开挡道的茶几,伸手拽住了林芳若的手腕:“你,你这个不知好歹,不懂得感恩的臭丫头!这么多年,老子都白养活你了!”   “哈哈哈!养活?”林芳若听到叔叔的指责,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起来,良久,才用力从叔叔手里挣回自己的手腕,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我父母离世前,将我和三套住宅,两套商铺,还有经营得正红火的服装店以及数十万的存款一并交给了叔叔您!叔叔也曾在我老爸闭眼钱发誓赌咒,在我成年之时,会将这些财产原封不动的交到我手上,请问叔叔,现在那些家产,除了我现在握在手里您心里惦记着的这套房子,还剩下什么?”   “我知道,是我和你婶婶不善经营。”   面对林芳若的指责,叔叔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愧疚,但是很短暂。   哥嫂是留下了财产,可是养活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那钱都是哥嫂留给他的,又不是他强夺来的。当时哥哥也只交代,要他将侄女抚养成人,至于现在侄女指责的归还财产的事情,那也是他当时那么一说。   他现在也算是把侄女抚养成人了,还即将出国去留学。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他哥留下的钱财他拿了也是受之无愧!不过谁叫这丫头摸去了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呢!要不然他哪里用这样低三下四的来求这个小丫头?   “可是你姐姐……若若,你帮帮她吧。你要是帮了她这次,叔叔以后赚了钱,一定会补偿你的,真的!你要什么,叔叔都答应你!”   “叔叔,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姐姐嫁的人不是刘宇先,我就答应你把这套房子借给她做新房。否则,一切免谈!”林芳若利落的绕开面前站着的叔叔,向着卧室走去。   补偿?拉倒吧!依着叔叔懒惰滥赌的本性,回头不把她给输出去就算好的了,还说给她补偿?   算了,反正自己也要出国了。好歹叔婶这些年也提供给她了一个安身之处,那些琐事她也不想再去纠缠了。   别的她可以不在乎,但是这套房子,却是父母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她是断然不会放弃的。   林芳若背后没有眼睛,所以她错过了叔婶眼中闪烁的愤恨与阴狠。   “真是禽、兽不如啊!”   林芳若如何也没有想到,叔婶竟然会在她用来代步的电动车上做手脚,让一场车祸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她的命。   叔婶是她唯一的亲人,自然有权利决定事故的善后处理。私了之下他们用从她身上狠狠的捞了一把,现在就差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了。   看着在她房间里抄家一般东翻西找的三个人,漂浮在半空的林芳若脸上的冷笑更深了。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胸前的玉佩:“爸爸,妈妈,你们不会怪我吧!是他们自己不顾亲情,道德沦丧,为了钱财先谋害我。女儿不过是让他们尝尝应有的报应罢了!”   而极其诡异的是,那块原本应该是在林芳若肉身上的玉佩,居然会依旧会出现在林芳若的灵魂身上。隐隐的翠绿色光芒笼罩着这个透明的魂魄,严密的保护着。   房产证?还是先想想你们一家人的退路吧!   看着破门而入的警察,和走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林芳若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虽然这个表兄认识的晚了些,但毕竟还是认识了。   她其实也想到叔婶得不到房产不会罢休,便提前做了预防。将房产证提前送到了她表哥的手里,并且还不忘交代,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定然是和这套房子有关。   没想到她这位认识不到半年的表哥,还真的将她的话上了心。将这起人为制造的车祸,给追查了出来!   不过叔婶一家最后的下场林芳若却是看不到了,随着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她的灵魂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掉了漆的院墙上几簇褐黄的枯草软趴趴的垂在风中摇曳,简单修缮了一下的院子只铺了一半的青砖,另一半散放着几块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景石,落满灰土的缝隙里,挤出几根衰草。   灰突突的乌木窗棂空了一半,露出里面只剩下一半的窗户纸,活像老妪缺了门牙的嘴,风一过来是呼呼的往里灌。   空洞洞的屋里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家具。唯一能用的一张床烂了一只腿脚,用几块残砖垫着,露着灰黑色棉絮的被褥上,一个女子正向门口的方向侧身蜷着。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杂草一般的揉在分不出颜色的枕头上,只露出一根雕工粗糙的木簪子;只剩皮包骨的脸被呼呼灌进来的北风卷走了仅有的几丝血色,乌青的嘴唇哆嗦着,喃喃的重复着一个声音——   “水……”   第二章 族亲   “大嫂,大哥在京中好好的,怎么就摊上……”   “嫂子,不是妹妹挑拨,只是如今大哥走了,你也该早些筹谋筹谋才是,要不然未来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   “那些姨娘们,本身就是不妥帖的。如今大哥去了,她们难道还会为大哥守节不成?嫂子,依我说,你还是早些打算的好!要不然凭着现今的家底,哪里留得住那些个吃闲饭的?你就是不为自个儿想想,也该想想芷娘不是?”   ……   啪!   罗氏正坐在大嫂刘氏身边,鎏金缠枝梅纹的簪子斜插,几颗硕大的珠子镶在上头,随着她的动作在头顶摇摇欲坠。一件簇新的玫红暗蝠纹的褙子裹得她本就丰满的身躯越发的圆润。她正说得兴起,见刘氏不回话,越发将肥硕的身躯往刘氏身边靠,浓郁的脂粉头油味儿呛得刘氏忍不住颦眉,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脆响。   “屋里是……芷娘吧!”   罗氏让突兀的脆响一惊,也忘了先前话说到哪里了,只得重新另寻话题。反正不管如何,她今儿来一趟,事儿是一定要办成的。   想到要将街口的那两间铺子还有郊外的两个庄子交出去,她就觉得像有人在用刀剜心尖子。那可是一年有数千两银子进账的家业,岂是眼前这孤儿寡母消受得起的?   “芷娘,出来给你婶婶见礼。”刘氏叹了口气,她们在外头的谈话,怕是里面的女儿也听不过去了吧。明知道现在她们日子难过,却霸着她们的家产,不还不说,如今还来游说她卖掉家里的妾室。   可既是不妥又能如何?她如今丧夫,身边又无子可以依仗,如果谨哥儿还在的话……想到自己那早丧的儿子,刘氏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刘氏的泫然欲泣落在罗氏眼里,便更是让她心中有了底。不过是个娇滴滴不知材米油盐贵的世家小姐,如今落了难,还不是任由她们摆布?   “婶婶,劳您去换了衣装,侄女儿重孝在身,怕冲了您的喜色。”隔着帘子,芷娘淡淡的语调刺得罗氏脸色一僵。她只想着平素都是嫂子压她一头,今儿难得有了机会,穿着新衣来炫耀一番,却不想侄女儿一开口便这般不给她脸面。可偏偏恨归恨恼归恼,侄女儿占着个理字儿,她也不好发作什么。只得暗暗在心底记了,来日再还。   “大嫂,你看我光顾着来寻你说话,竟……你也不提醒提醒我!”罗氏就着手在衣面子上搓了搓,腆着脸冲着刘氏笑道。   好你个恶人先告状!   呆在里屋的芷娘被罗氏这一番托词气得不打一处来。分明就是她罔顾尊卑无视人伦,在夫兄丧期间穿红戴金往别人家里穿赶,却反咬一口说是娘亲没有提醒她。   在现世已经见够了这样为了霸占别人家产,颠倒黑白无耻至极的嘴脸,不想重生之后还逃不脱!林芳若,现在的甘芷娘掩不住眼底的寒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挑帘子,径直从里屋走了出来。   “婶婶,家兄还在学堂未回。您方才提得也算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儿,如何也该等哥哥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再定!”   芷娘站在门口,冲着罗氏福了福身,话里已经下了逐客令。   “这,你哥哥……”罗氏被芷娘这一提,脑子有些发懵,不是说大嫂刘氏的儿子早夭了嘛,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哥哥?   “苏姨娘所出,从小养在我房里的。”刘氏淡淡的应道。虽是不满芷娘眼下的失礼,但却也不能在眼下给自己的女儿难堪。刘氏只想赶紧送了罗氏,回来与女儿细说规矩礼节。   “不过是个妾出的庶子。”罗氏一听便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依着现如今她们家的局面,莫说是个庶子,就算是刘氏的嫡子还活着,又能如何?   他们的爹可是触了圣颜被流放出京的罪臣,族里能给她们家这处容身之地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难不成还想来争家产?   “按照父亲的意思,当年入族谱的时候,哥哥可是记在母亲名下的。”芷娘依着母亲,慢吞吞的提醒着自己的婶婶。他不是一般的庶子,而是记在主母名下养在主母身边的,而且这事儿已经是早就办成的,现在临时抱佛脚想出什么幺蛾子想改也是改不了了的。   “咦,这个倒是……”虽听着芷娘言之凿凿不像是在信口胡诌,但罗氏还是将信将疑的扭头去看刘氏。   “云哥儿出世的时候,谨哥儿正好遇了那场急症。”刘氏的回应依旧是不冷不热,用意只在说明事实:“老爷怜惜,便做主将云哥儿归到了我的名下。苏氏是他的生母,也就一并升了良妾。”   刘氏这一番话听着是平淡无奇,但话中透着的意思却依旧刺得罗氏脸色一白。如今跟在夫人刘氏身边的,也就只剩下苏氏这一位姨娘。她家老爷让她过来撺掇着刘氏卖妾,可如今人家刘氏清清白白的指明了,苏氏是生了儿子的良妾,是不容随意买卖的!   那她再耽搁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先将这件事儿透给老爷的要紧。想到这里,刘氏也就再没了久留的心思,顺着站起身,冲着刘氏勉强笑道:   “喔,原来如此,嫂子和芷娘也是个有福的,等云哥儿学问大成了,少不了再享富贵荣华。”   语罢又和刘氏寒暄了几句,才款款的出了院门,在门口守着的几个婆子的伺候下,坐着车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芷娘,你今天……唉!”   送走了罗氏,转回头来与芷娘说话的刘氏脸上已满是愁色。女儿今天这般她也知道,实在是忍无可忍。可即便是罗氏无良离谱,也算是芷娘的长辈,芷娘这番举止总归是不妥当的。   但是要让她因此而去指责女儿,却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娘,即使是女儿不说这些去得罪婶婶,她也是一样不会待我亲善的。”芷娘自然知道母亲在忧心什么,只是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爹在世时那般帮衬他们,得到的又是什么?何况是如今爹爹不在了!”   “芷娘,娘一直不曾问你,那日你与你堂姐她们,究竟……”   刘氏看着女儿,似乎就是那次家宴,芷娘摔伤醒过来之后便性情大变。若是以前,这种事情即使是在她的耳边念叨,她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可是现在……   下意识的刘氏便将女儿这一切的变化归之于那一天的意外。虽然事后几位小姐都说是因为疯玩中没留神,脚绊到凳子才摔倒撞到桌子角的。但依着刘氏对女儿的了解,和姐妹们疯闹这样的事情,是女儿万万做不出的。   那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女儿变化至此?后来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女儿,她总是闭口不愿多提。   “娘,已经过去的事情,您又何苦再提。”和刘氏预想到的一样,芷娘依旧是不愿提那日的事情。但是心底,却已经将那些白眼狼的族亲恨了个遍。   以前爹在京城任御史之时,那些小姐夫人哪一个见到她和母亲不是毕恭毕敬?可如今,家中遭了不幸,她们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家族之耻,连累族人脸上无光……   这样评价父亲的言语即使是以前那位温婉柔顺的辛芷娘都受不了,当场便与堂姐们起了争执,被激怒的堂姐推倒撞到了桌子角……   “芷娘……”女儿越是如此,刘氏便越是觉得心酸。这次回乡,族亲的态度她岂会不清楚?只是如今她们母女除了这里,又还有哪里可以容身呢?   “娘,女儿长大了。”芷娘走到刘氏身边蹲下身,将头靠在她的膝上,静静的说道:“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定不会让您再受欺辱。”   现在芷娘自己也不懂,她这应该是算重生呢还是该算穿越。她在现世被叔婶害死,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一个濒死的少女身上。   相同的境遇,却比她还要凄惨无助。她的叔婶至少还勉强将她抚养长大,可是这个叫辛芷娘的女子,那些血脉相连的至亲,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芷娘……”被刘氏俯身抱着的芷娘停了脑中的思绪,老天垂怜,让她以芷娘的身份再活一次,回到了父亲刚逝的宁康五年,她正十岁,刚与母亲一起给父亲扶灵归乡。   一切都来得及!那些欠着她的,亏着她的,你们且等着,我一定让你们都一一还来,连本带利!   这边罗氏匆匆赶回家,一边就脚不沾地的进了辛恒宁的书房。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老爷我好着呢!”正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些什么的辛恒宁眉一皱,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   同是儒生,辛恒宁就没有他兄长那般的出息。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直至现今,也不知考了多少回,却依旧还是个秀才。   好在这些年有兄长帮衬着,也是衣食不愁。可是现在兄长出了事儿,寡嫂带着女儿回来,明摆着是要他将那些属于兄长名下的财产交出去,若是那样……   “老爷,我今天依着您的交代去和刘氏谈卖妾的事情,可是……”罗氏凑到辛恒宁耳边,嘀嘀咕咕的将刚刚所知一字不落的给他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极其失望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来,这个事儿是行不通了!”   “行不通也得想办法行得通!”辛恒宁板着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知道那个小子在族谱上入的是她的名下,我何苦要你去劝她卖妾?!"   第三章 苏氏   连着几日也没见到婶婶罗氏过来小坐,芷娘心知要么是叔婶知难而退放弃了劝说母亲卖掉苏姨娘的想法,再或者就是伺机而动找机会。   手上的花样子刚刚起了个头,芷娘也有些犯难,若是散成一两朵,在帕子上显得有些突兀和俗气,可若是一枝,又显得太过挤。   正琢磨着,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似乎是有客人上门。芷娘侧首听了听,有些迷惑的坐正了身体,听着声音,倒不像是前几日经常上门的婶婶,可是眼下,又有谁会到家里来呢?有了事儿在心里,芷娘也没了功夫去忙手头的事儿。索性放下手里的活计,候着母亲忙完了进门。   “芷娘。”   果不其然,听到落门的声响,院子里便传来母亲急促的脚步声,等挑帘子进门的时候,眼中已带了难得的喜色。   “你大舅舅来信儿了。”   这个时候?芷娘心中微微一惊,重生之后,她便细细的将芷娘脑中留存的记忆细细的梳理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外祖家提前来信儿的记录呀。   不过马上芷娘又想明白了,以前的芷娘并不是一个会给她母亲拿主意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刘氏未必会一一知会她。   这也就促成了刘氏和婶婶走得近,受她蛊惑,做出了卖掉良妾,逐出庶子等等一系列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决定。若不是如此,她们母女也不会到最后在族中无立足之地,被逼回外祖家受尽歧视,落得凄苦早丧的下场。   “芷娘,你舅舅信里问起我们。还说,若是,若是……”苦境之中忽然收到亲人的问候,芷娘很能理解刘氏现在的欣喜。若是她没有经历过前一世的洗礼,只怕她也会和母亲一起喜不能禁。   想一想前世的经过,芷娘不难想明白,外祖家此时来信是为何意。如果是真的关心她们娘俩,为何要等到父亲都去世半年多了,才来信问候?只怕是提前知道父亲即将平反,为了寻取利益,才想着将她们母女接去京城的。   上一世,他们不就是如此做的吗?   “娘,舅舅与父亲同朝为官,怎么现在才知道他出事儿的消息?”想到这里,芷娘的话里虽是带着疑惑,但却隐隐透着讥讽之意。   “只怕是你舅舅他,”芷娘淡淡的一句疑问,让沉浸在喜悦中得刘氏不由得也是微微一愣,抬头看着身边的女儿,极力扯出的笑容似在回应芷娘的疑惑又似在说服她自己:“为官也有为官的难处。也不能去怨他。”   “嗯。”芷娘低声应了,也不想多在此事上纠缠。只要稍稍在母亲的心里,种下这一颗疑问的种子也就够了,想要一次性就改变母亲的思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母亲保留这一丝怀疑,她就有把握将母亲不去偏听婶婶的诱惑!   “你这是在忙什么?”见芷娘不多话,刘氏也就顺势将注意力挪到桌上的花样上,扭头看女儿。自从回乡以来,没了仆妇丫头伺候,许多事情都得她们自己动手。这些天女儿都将心思放在改冬衣上,怎么这会儿描起了花样子?   “大伯母这月十八的生辰,前些日子在婶婶家遇到她的时候,大伯母提起我手上的帕子样子新,我便想着绣一条给她送去。”芷娘笑着给母亲解释道:“这里正发愁呢,母亲来了也好帮我参详参详。”   “若是自家穿戴,母亲倒是能帮上几分。既然是要送给大伯母,你还是去找苏姨娘问一问比较妥当。”一听芷娘的话,刘氏便笑了:“数着日子也就在眼前了,你既然存了这份心,不如现在就过去把样子定了动工吧。”   芷娘应了刘氏的吩咐,便出门往西偏院走去。都说家中妻妾大多无宁,可偏偏娘亲和苏姨娘却是个例外。芷娘一路走,想起苏姨娘的种种忍不住有些感慨,若论出生,苏氏也是富家闺秀,只叹家道中落,不得已给父亲做了妾室。   为人谦和有礼,虽有一子,却并不因此而恃骄,对刘氏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恭顺。自从父亲遭难,一家人回到祖居后,苏氏除了每日晨昏给母亲请安,便一直呆在西偏院不曾离开过半步。   不过,即使是如此,母亲对她……芷娘叹了口气,大户家的妻妾,哪里有真的真心相待的?若不是如此,前世母亲又怎么会听了婶婶的劝说,执意将苏氏卖掉呢?   芷娘一边想着,人已经穿过侧门,正要挑门帘进门,就听到西侧墙角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对话。心底生疑,缓步靠过去,不待细听,已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人!在外头嚼舌根子呢!”芷娘冷哼一声,开口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兴许是发现了院中来者不对,外头趴着的两个婆子脚步慌乱的跑了个没影,却让院子里的芷娘气得不轻。   难怪婶婶这几日不上门,原来是在在这里作怪呢!苏姨娘住的院子她与娘亲都是不会随意过来的,若不是她今天因花样子的事儿,只怕她和娘还要被蒙在鼓里。   将卖妾的事儿说与姨娘知道,即使姨娘不问,只怕心里也落了疑。想到前世姨娘为了拒绝再嫁做出的举动,芷娘就觉得澄清事实事不宜迟。   “姨娘。”   拿定了主意,芷娘挑帘进了屋内。见到苏姨娘正背着她,偷偷抹泪便知道那几个婆子已不是第一次在墙外胡诌了。   “大小姐好。”听到是芷娘的声音,苏姨娘急忙扭头强扯了抹笑容给芷娘见礼。   “姨娘,前几天学堂来信,说是哥哥这几日就要回来了。”芷娘扫了一眼桌面上还未改好的冬衣,瞧着颜色式样,便知道是给兄长甘旭云准备的。   虽然这位兄长是从出生就归在母亲名下,由母亲一手养大的,但是念在生恩难忘,母亲也没有禁止苏姨娘对兄长的关爱,偶尔也会默许兄长到苏姨娘的房里说说话。大概也是因为母亲的体恤,让苏姨娘格外感激,一直都是恭顺有礼。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前世母亲决定卖掉苏姨娘之时,才会换来哥哥那么激烈的恨意。自从姨娘撞柱自尽之后,哥哥也愤而离家,因此被族里趁机去了族籍,让他们家没了男丁在族中任人宰割。   “云少爷要回来了?”果然,芷娘一提兄长,苏姨娘的眼前便有了光彩,欣喜的看着芷娘:“不是说还要等些日子,年前才回来吗?”   “说是先生家中有事儿,今年便提前放学了。”芷娘拉着苏姨娘一起到桌边坐下:“听意思,要等年后才再开学呢。”   “姨娘,你是哥哥的生娘,想到他,您也该将心往宽处放。”芷娘停了停,又一脸认真的继续劝道:“若是母亲真有外头那几个婆子说的心思,早先在哥哥出生之时,也就做了,何苦等到现在哥哥懂事儿了才动手?”   “大小姐说的,我也想过,只是……”苏姨娘幽幽的叹了一声:“奈何为妾……已是如此,倒不如,倒不如去了干净……”即使是良妾,也是妾,如果主母要卖她,就算是她生有一子,又能如何?   “哥哥这么多年,也不曾离了姨娘的身边。若是娘现在这样对姨娘,岂不是自绝后路?”芷娘听苏姨娘还有些心不能定,不由得说话也重了几分:“姨娘不信这些年与我娘亲的情分,可也该为哥哥想想前程!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哥哥与我娘亲的情分也算是到头了,若那时候他再做出什么被族里拿住把柄逐出族去,姨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向爹爹交代?”   “他们,他们总是老爷的族亲……”苏姨娘也是聪明人,很快就从芷娘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可猜到归猜到,真的要消化接受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总不至于,为难我们到那般地步吧!况且老爷在世时,并不曾少了对族里的帮扶。”   “父亲并不是族中正支。”芷娘摇头苦笑:“何况,族里在京中为官的也不止父亲一个。现如今父亲逢难,族里又如何会顾及?若是真的体谅我们,眼见如今我们捉襟见肘,何不将父亲名下的家产归还?姨娘,你是明白人,孰是孰非用不着芷娘多嘴。”   “大小姐倒是难得过来。”苏姨娘淡然一笑,再开口已转了话题:“可是夫人有事儿?”   “是我有事儿要劳烦姨娘呢!”芷娘见此状也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便顺着苏姨娘的话将来历细细的说了一遍。   “嫂子,燕娘来看您了!”   定好花样子,芷娘也不再多留。辞了苏姨娘便往回赶,还没穿过侧门,隔墙就听到院门口传来了熟悉的笑声。不由得脸色一沉,真是巧啊,她刚刚还想着该如何去向母亲说她撞破婶婶算计她们的事儿,婶婶就来了。   猜想那几个婆子应该是没胆子将事情败露的事儿透给婶婶的,那她这会儿来还这般兴高采烈,是为了什么?   第四章 兰花品鉴   芷娘瞧了一眼守在大门口的两个婆子,心知听墙根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依着现在母亲的状况,任由她和婶婶相处她又极其的不放心。   于是和婶婶罗氏前后脚,芷娘也进了房内,笑吟吟的冲着面色微变的罗氏福了福身:“婶婶好。”   大约是上次来再芷娘这里受了堵,罗氏这次来的衣着妆容要素净得多。不过在衣料裁剪上却是下足了功夫,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城里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明荣斋的出品。   “咦,芷娘这是打哪回来?我刚刚路上怎么没瞧见你?”罗氏没有忽视掉芷娘对她的打量,脸上虽带着笑热诺的上千握了芷娘的手,心里却已经冷笑开了,今儿看你还有什么刺儿可挑!又想着自己花了数十两银子裁剪的行头,更是心疼肉疼的挺直了腰杆,在发现刘氏的目光只在芷娘身上之后,又有些失望泄气不由得笑容也黯淡了不少。   “侄女去苏姨娘那里寻了花样子回来。”芷娘忍着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被罗氏握着的手,缓缓的走到了母亲身边站定。心里多少有些理解罗氏这般破费是为了什么,不过想着母亲也是多年在京城生活的,虽然现在生活落魄了,可像罗氏身上穿着的行头,她只怕也是早看腻了的,哪里会引起她的注意?   “你,你一个大小姐,若是要花样子,只叫姨娘过来伺候就好,哪里用得上你亲自跑过去一趟?”罗氏看着芷娘颇有深意的笑容,不由得心中一惊,莫非她的安排被这丫头撞破了?不过转念又想,即使被撞破了又如何?她又没有证据指出是自己所为,不由得又宽心了:“没见过哪家的姨娘像这样不懂规矩摆架子的。”   “娘,婶婶说的也确是有理。”芷娘也不急着回驳,只扭头拉了刘氏的手臂,低低的央求道:“咱们现在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人,姨娘住在偏院也实在是远了些,再则偏院临街也闹得慌,西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姨娘挪过来住吧。”   “这也不是不行,”刘氏看了女儿一眼,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只看罗氏有些尴尬的脸色,便猜到女儿定是在西院撞见了什么,便也就顺着芷娘的话说道:“只是苏姨娘素来是个爱清净的。”   “我刚刚和姨娘也说起这事儿来着,正好哥哥这几天也就回来了,西院留着给他单住温书,这样也不用大动干戈去收拾东院了。女儿也正好可以偷个懒。”芷娘不慌不忙,笑嘻嘻的依着刘氏撒娇道:“姨娘绣工好,女儿也正好可以缠着去偷师。”   “你要是想学,要姨娘教你就是,哪里用得了偷师?”刘氏被女儿的话逗得一笑:“好,这倒也是个省事儿的法子,我们几个妇道,即使收拾东院这几天也收拾不利索,与其让云哥儿回来住着不顺,倒不如委屈委屈你苏姨娘吧。”   “咳,芷娘刚刚不是说西院闹得慌,云哥儿可是要温书博功名的,住那里只怕。只怕不妥吧!”   在一边干站了半天的罗氏总算是找到了个突出她存在感的话题,轻咳一声,心里很是满意她的这番说词,即表现了她对云哥儿的关心,更重要的是还突出了芷娘的虚伪。   你看吧你看吧,口口声声哥哥长哥哥短的,一到关乎切身利益的事情上,就将人家撂边上了。   “婶婶多虑了,闹中取静也是求学的一种修行。”芷娘抬头看着罗氏,眉梢上都带着笑意:“侄女听说,有的学子还专门去城门口熙攘之处温书呢!只在寻求一心一意心无二用的境界。”   “哎呦!这些事儿你婶婶我也是外行,既然芷娘你说没事儿,那自然是没事儿了!”罗氏眼见讨不了便宜,自然也不恋战,迅速就转移了话题:“嫂子,听说你京中父兄来信儿了?”   “嗯,今儿一早才送到。”刘氏轻声应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但看罗氏的眼里分明有着你消息怪灵通的猜疑。   “哎呀嫂子你别误会,也不是我故意打探。”罗氏干笑着解释,却难掩欲盖弥彰之嫌:“实在是因为你兄长家的那位小哥,也给我家老爷送了封信来,因为是昨儿晚上到的,就留着在我家里住了一宿。”   “喔,那还真是劳烦弟弟费心招待了。”罗氏的解释刘氏也不觉得稀奇,以前芷娘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两家就时有来往,如今就算是老爷出了事儿,这关系也不是一时说断就会断的。   “那倒是没什么,嫂子你大概是不知道,这几年每年这时候,你兄长都会派人来咱们榕城呢。”见刘氏流露出关心之意,罗氏更是得意得仰了仰头,发间的金镶玛瑙福纹簪颤得流光溢彩。   “老爷在世的时候,我也曾听闻过,却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刘氏倒也不掩饰,那时候在京中,内宅的事情远比现在繁杂,加上这类事情属于外宅老爷们之间的交往,即使涉及到自家兄长,她也不便多问。   “还不是为了京城里三年一届的兰花品鉴大会。”罗氏笑,虽已是极力压抑,却还是掩饰不住自得之意:“自从咱们榕城吴府的花匠培育出魁首‘绿意染香’之后,这几年榕城的花市,那可是全国闻名了呢!”   “原来是为了花赛。”刘氏恍然,即使是久居内宅,她对于‘兰花品鉴大会’的盛名也是毫不陌生。大夏品兰成风,如同唐人酷爱牡丹宋人喜好玩石一般。   文人雅士自是不用说,甚至就连商贾平民家,也都习惯在家里摆上几盆兰草来充斥门面,若是能有幸培育出难得的珍品,那就如同是天上掉馅饼,财源滚滚来了。   不过这一切,芷娘却是第一次听闻,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趣,认真的站在一边细听罗氏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榕城花市的繁荣:“啧啧啧,嫂子你是不知道,去年有人在咱们榕城的花市购得了一盆‘花开富贵’,竟然出到了这个数。”   “一千两?”看着罗氏竖起一只手指头,刘氏试探性的说了一个数字,却换来了罗氏一脸嘲讽,便急忙改口:“难道是一万两?”   “黄金。”罗氏点头,一副你不知道没见过吧的得意模样:“哎唷,嫂子你是不知道,几个大箱子啊,里面金灿灿的,可全是金叶子。”   “一万两黄金就买一盆兰花?!”刘氏虽然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女子,却还是被这惊人的价码吓了一跳。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一直站在一边的芷娘。曾经在现世的时候,对天价兰花也略有耳闻,但是却没想到,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对兰花的推崇竟然超越了现世。   如同溺水的人寻到浮木一般,一直困扰在芷娘心底的难题,因为婶婶这无意识的炫耀而有了解决的方法。   虽然她不知道兰花具体的培育方法,但是,只要她手里的那样秘密武器存在,她就有把握从零开始,培育出极品的兰花来!   “我听说,这还是价格一般的。”罗氏哼了一声,见到刘氏因为她的这番介绍露出了惊讶之色,更是有些沾沾自喜:“据说在京城的花市,还有买家出道两三万两黄金,花主人还不卖的极品呢!”   “婶婶,听你的意思,咱们榕城的花市,也是很有名的喽?”芷娘对这些道听途说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虽然一定程度上能够说明极品兰花的珍贵,但是她没有亲眼见到,也并不全信兰花会真的能卖到这个价格。   她现在最感兴趣也最期待的,是自己的那个想法能不能奏效。而这第一步,就是要有兰花苗。   “那是自然。”罗氏看了一眼芷娘,脸上尽是傲然之色:“咱们榕城边上的嵘连山里,可是藏着不少墨兰和寒兰的珍品呢!山里头的山民大多靠采兰为生,若是寻得一株好种苗,可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咦?芷娘莫不是对兰花起了兴趣?”罗氏见芷娘一脸欣喜向往,不由得心中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以为是以前的官家小姐呢,就凭着现在的家境,还要去附什么风雅。不过面上罗氏却还是带着笑,虽然藏不住言语中得轻视之意:“哎,虽是说得热闹,却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消受得起得。先不说那价钱,就说那花儿的娇贵,也不是咱们能伺候得了的。”   “喔,侄女儿只是好奇,再想着咱们的院子才收拾干净,也想去寻些花草回来增些颜色。”芷娘也不恼,笑吟吟的看着罗氏回道:“婶婶,不如得空您带我去瞧一瞧,也让侄女儿开开眼界?”   第五章 花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芷娘的请求满足了罗氏的虚荣之心,总之很难得的,罗氏并没有推脱什么,十分干脆的就答应了芷娘,这月花市开市的时候,带她去瞧瞧新鲜。   以前的君子巷还只是榕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住着几户花匠和靠花为生的商户。自从这里的匠师培育出了兰花魁首‘绿意染香’,这里便一跃成为榕城乃至全大夏闻名的兰花花市。   戴着帷帽的芷娘跟在罗氏身后,好奇的打量着道路两边的小摊,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兰花。   “这些有的是花匠自己家里培育的,也有山民从山上挖来的野生兰。”罗氏见芷娘看得新鲜,也难得的好心情的给她介绍着这里的行情,见四周人少,又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当然,也有不少贩子会以次充好,拿一些发不了芽的死茎来糊弄人,也还有拿水仙一类廉价的花种处理了来充当兰花的,总之呀,这巷子里,如果没有懂行的人带着,像你这样的新手过来,闹不好会被骗得连一个子儿都不剩。”   “芷娘谢婶婶提醒。”芷娘笑着冲罗氏服了服身:“芷娘出来一次极是难得,想四处逛逛,若是婶婶累了,不如就到边上的茶楼歇着等芷娘吧。”   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兰花来试验心底的那个打算,加上出门的机会又少,她若是此时还不抓紧机会,只怕下次又不知是何时了。而听着身边婶婶的意思,似乎又不打算陪她继续逛,于是芷娘便顺着罗氏的心思,低声请求道。   “也好,你想逛就在这市集上转转吧,再往前走,还有卖胭脂水粉之类小东西的摊子,不过也别太走远就是。”   罗氏看着芷娘期待的模样,心知是她养兰花的心思还没消,不由得在心底冷笑,那兰花也是你这等穷酸外行的落魄丫头侍弄得起的?不过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只等着一会儿看芷娘的笑话。   芷娘这时只顾着心底的打算,听到罗氏应了也就没多想,匆匆行了一礼便转身跟着人流,往巷子深处行去。   “元宝,你小心的跟着那丫头,别叫她看到。”罗氏想了想,扭头吩咐一边的小丫头:“若是有什么异样,你就回来告诉我。”   花市上人员混杂,不乏一些翩翩公子之流,若是能看到芷娘那丫头的笑话固然是好,可要是还有更深一些的收获,只怕家里的老爷才会更满意才是。   芷娘缓缓的走在路上,只留心听周围买花人和卖花人之间的交谈,越听便越觉得她是不是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她还真没想到,这养兰花也有这么多讲究,原本欣喜满志的心里也一下子没了底。   抬手摸了摸袖袋里不多的几吊钱,这是临出门时母亲塞在她手里的。只说想什么便买,别让人看轻了去。可她却知道,这些钱,对现在她们的家境来说,已经是一笔十分不小的数字。   如果万一因为她的莽撞而让这笔钱打了水漂……芷娘暗暗咬牙,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继续往前走呢,还是该原路返回。   正在她踌躇为难之时,前面不远处的一阵喧哗吸引了她的注意。   拿一块草席铺垫的小摊上,摆着一排兰草,从根茎上还裹着的湿润泥土来看,这应该是刚刚从地里挖取出来的新鲜苗子。   摊主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渐入冬境的天气,即使在阳光下,也是寒凉彻骨。但是他却穿着与时下极为不符的粗布单衣,半卷的裤腿还裹着泥,瘦削单薄的身子硬硬的挺着,因为愤怒的缘故,他的脸上显出极为不协调的燥红,愤怒的眸子快要喷出火来,一动不动的死死瞪着他面前唾沫横飞的直裰公子。   “就这破烂玩意儿,竟然想卖五百文?你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这位公子哥儿明显也是懂些花理的,不然也不会如此气势嚣张。但是他所指,却不是那些郁郁葱葱的新兰,而是指的一边小心养在青釉舞蝶兰花盆里的那棵成型寒兰。   一般培育了几年的成型兰花,即使是品相一般的,依着现在大夏的市价,也能值个四五百文,要说这摊贩叫的这个价格,确实也不算太失公道,之所以被眼前的公子哥责难,最主要的还是这花的外观,虽然根茎部分丰润饱满,但透出的兰叶却显得极为稀拉,其中甚至还有几片已经泛黄,搭拉着垂在一侧,怎么看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这摊主却依旧敢喊五百文的价格,也难怪眼前的公子要跳出来大骂了。   “小爷我只是看上了你的这个兰花盆,要不就凭你这半截在土里的渣草,即使白送,还怕污了小爷的眼。”   公子哥语毕还极其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再看摊主脚下的兰花已多了几分可惜之意,但依着他话里的意思,却绝不是因为兰花,而是因为花盆。   “我标价五百文,公子买就付钱,不买走人便是。”摊主少年在周遭围观者的哄笑声中,缓缓的放开了捏成一团搁在身侧的双拳,低低的回了一句,便继续坐到摊位后,将那盆兰花牢牢的护在手里不再多言。   “你!你这个小兔……”眼看着自己家主子吃瘪,身边跟着的几个家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这里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的市集,叫嚣着便要动手。就在众人以为一场殴斗是少不了的时候,一声不大但清脆明润的嗓音,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我买。”   在公子哥儿嘲讽那盆寒兰的时候,芷娘也顺着他所指瞟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刚刚的忧虑绝望顿时一扫而空,她望着那盆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的寒兰,就如同在看一件稀世奇珍一般,挪不开眼。   自从遭遇了先前的那场变故,在现世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祖传玉佩,竟然与她现在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只在心口遗了一道浅浅的胎记。但是,她却莫名的拥有了一个只在小说里才出现的,独立于世外的随身空间。   说是空间,其实也就是一个半径不过十米的圆。周围白雾弥漫,瞧不清远景,脚下踩着碧绿的草地,一段清澈的水流从白雾与土地的边缘蜿蜒流过,也不知道流向何方。阳光从头顶的空间投射下来,将她这方寸之界照的温暖透亮。   她在初入空间之时,也曾尝试过穿越包围在这片空间周围的白雾,去看看雾后的世界,但是那浓密粘稠的雾气里似乎有着一道不可穿透的气墙一般,让她无法前进半步。于是试了数次芷娘也就不再坚持。水流清澈透亮,她好奇尝了尝,就和泉水一般的甘甜纯美,土地肥沃,空气清新,这一切都让初得空间的芷娘欣喜不已。   后来芷娘便尝试将一些果核移入空间内,更让她欣喜的是,在空间里不仅植物生长的速度明显快于外面的世界,就连结出来的果子,也要比外面的世界好吃。   也许是和空间融合久了,她最近在空间里呆着的时候,竟能隐隐看到那些果树的叶片上,竟然隐隐有着绿色的光芒闪烁。但是这种状况,在外面的世界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后来她反复思量,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一定是空间里的植物吸收了空间里的灵气,才会显出这种透着生命的绿光来吧。   而这次,她竟然在这盆濒死的寒兰身上,也看到了那种熟虑的绿色光芒。只是那种光芒异常的微弱,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一般。但是即便是微弱,芷娘也无比的肯定,这绝对是她见过的,那种类似于空间里的生命之光无疑。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盆寒兰拥有外面其他健康植物都没有的生命之光,但是毋庸置疑,这盆寒兰绝对不一般。所以芷娘几乎是不加思索的想要将那盆寒兰买到手,回去看看到底是何种原因。   “小娘子,你说什么?你要花五百文买这棵要死的烂草?”   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那个公子哥先是一脸惊愕,随即便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直起身看着芷娘,眉宇间皆是不屑的讥笑。   “它不是烂草,它是一盆已经成型的寒兰。”越靠近这盆兰花,芷娘越能感受到它身上那股求生的生命之气,甚至还引起了与她精神相连空间的共鸣,这更是让芷娘对眼前的寒兰多了几分喜爱。她缓缓的蹲下身,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寒兰的叶片,慢悠悠的修正公子哥的说词,同时抬头看着护着这盆寒兰的摊贩:“如何,老板,这盆寒兰你是卖还是不卖?”   “姑娘你,你真的要买花?”芷娘的决定不仅让周围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就连摊主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盯着她,眼里虽闪烁着惊喜,但更多的还是怀疑:“还是,姑娘你和这位公子一样,也是看中了我的花盆呢?”   第六章 添头   “你是卖花,我便买花;你若是卖盆,我便买盆。”   摊主少年不客气的质疑,芷娘也不生气,隔着帏帽的纱帘,她的声音柔润清亮,带着隐隐的安定人心的笑意:“老板,你是卖花还是卖盆呢?”   “自然是卖花!”少年听了芷娘的话,脸上浓密的愤慨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倨傲的抬头,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来:“我榕城林家,如何会去卖盆?”   “榕城林家?这小子居然是林家的?”   “哎呦,如果是林家的东西,那这盆兰花还真说不准是好东西!”   “就算是好东西又怎么样,半死不活的,买回去还不是只当买一个盆?”   ……   芷娘并不知道这榕城林家有什么来头,但是只看那少年眉宇间的傲气还有周围人群那震惊的反应,多少也能猜出这林家在兰花培育这个行当,定然不容小觑。   不过,她也忍不住有些疑惑,若真是在兰花培育这个行当出色的话,又怎么会如此落魄的在街边摆摊任人侮辱?   “林家?将南梁王的绝世奇珍‘乌云踏雪’养废成一盆杂草,你们林家的大名可真是名扬大夏呀!”   芷娘不知道这林家,却不代表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林家。刚刚指着摊主发难的公子也从知道这少年来历的惊诧中回神,一开口就引来了周围围观者的一片哄笑。   南梁王?   芷娘微微一怔,这个名字她隐隐觉得再哪里听过,但仔细去想,记忆里却又没有什么印象。虽然她有着这个身体前世全部的记忆,只是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这类的信息实在是欠缺的紧。   不过凭着直觉,她倒是能肯定,这个南梁王与她家,绝对有着极深的渊源,而且还是只坏不好的那种。   “人云亦云之辈,我无需与你在这里多费唇舌!”少年被周围的嘲笑激得脸变了数变,却最终没按捺下怒意,没有发作。   芷娘正在琢磨着南梁王的事儿,听到少年冷静的回应,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叫了一声好,瞧他的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间,却已经有了这样宠辱不惊的城府,着实是难得。   “这位姑娘,你若是真的要买我这盆寒兰,这摊子上的其他兰花,就算是添头了!”摊主少年不再理会那边跳脚的公子哥儿,扭头看着芷娘,似下了决定一般的说道。   少年的这一决定,让芷娘有些意外。那些摆在摊子上的兰花虽然是新苗,但就市价来说,如何也能卖个一百多文钱的。可是如今这位少年却要将它们算作这盆寒兰的添头,可见他对这盆已经处于濒死状态的兰花,是格外珍视的。   “喂,我说这位小娘子,先来后到的规矩你可懂?这花是小爷我先要了的,你若是要买,下次趁早点来吧!”芷娘正要回复摊主,就见那个被冷在一边的公子哥儿毫不客气的挤了过来,横在芷娘和摊主之间,这突兀的举动让芷娘猝不及防,差点被撞了个正着。   这人从一开始就只找茬不买花,如今自己要买,他又屡来捣乱,想到刚刚若是撞到,又不知道会给她惹多少是非,芷娘的脸就禁不住沉了下来。   “这位公子,我卖的是花,不是盆。若是公子想要给自家的兰花选个中意的花盆,前面直走左拐,那里的老板童叟无欺。”   摊主即使城府再深,也毕竟只是一个未经太多世事的少年,眼前这公子屡次的挑衅,他此时已是忍无可忍,直接手一抬,送客的意思清晰明白。   “我不管你是卖花还是卖盆,做买卖讲个诚信,总之先和你讲价的人是我,我还没有说是买还是不买,你就要绕开我去卖给她人,是何道理?”   那公子今天似乎是铁了心,非买到这盆兰花不可。即使是摊主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依旧不依不饶,拦在摊子前拒不让路。   “喂,你这人好没道理!你只是和我哥哥讲价,咱们做买卖的规矩也有一条,叫价高者得!你不愿意多掏钱,又不让别人买,还在这里胡搅蛮缠,真是厚颜无耻!”   正当摊主少年为这位买家犯难之时,一个背着竹篓,梳着双环的绿衣少女挤开人群来到了场内,她的语调即脆又快,糖炒豆一般,将那捣乱的公子堵了个大花脸。   周围越来越响的议论声,让还守在摊主面前的公子脸是青一块白一块,他恶狠狠的扭头瞪了一眼人群,又回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又被那女子一番话噎在了当场。   “赵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要是再在这里苦苦相逼胡搅蛮缠,我就将你和你爹赵老爷前两天去我们家找我爹求花盆的事儿说给大家听。不过话又说回来,赵老爷那么慷慨大方的,怎么就有了你这样一个小气吧啦的少爷?”   少女圆圆的脸上一笑两个小酒窝,大大的眼睛含着笑意,清清脆脆的一番话,让围观的众人更是一片哄笑。   眼见再捣乱也是自取其辱,赵公子不甘心的瞪了一眼摊前的两兄妹,扭头带着两个家丁灰溜溜的挤出了人群。   周围围观的人见主角已经走远,这里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慢慢的都散开了。芷娘见人都散了,才再走到少年的面前,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块昔日攒下来的碎银子递给摊主:“老板,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够了够了,等我将这些兰花帮姑娘整理好。”少年从芷娘手里接过银子,抬手揣到怀里,便蹲下身去收拾那些散开的兰花。倒是后过来的妹妹对她似乎很是好奇,从头到脚盯着芷娘瞧了半天,才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让她哭笑不得的问话:“这位小姐,你戴着这种帽子,走路不会看不清路吗?”   “翠环,别胡说!”蹲在地上收拾的哥哥抬头,低声呵斥妹妹,又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芷娘:“乡下丫头不懂规矩,姑娘你别见怪。”   “你妹妹说的还真是实话,戴着这帽子还真就不怎么看得清路。”芷娘看着因为遭到哥哥呵斥而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的翠环,被她冲着地上哥哥做出的鬼脸给逗乐了,索性就顺着她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了一句。   又和翠环开了几句玩笑,芷娘才从少年手里接过了兰花,小心翼翼的告别了兄妹俩,转身往回走去。因为那位赵公子的捣乱,她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只怕再晚些回去,婶婶罗氏该有话说了。于是一边想着,芷娘一边加快了步子顺着来路往回赶。   只走到一半,路边响起的一阵笑声吸引了芷娘的注意,她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两个中年男子从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互相谦让着走进了临街的一家店铺。   芷娘没认错,走在左边的黑衣文士,正是她的叔叔辛恒宁。而右边的那个男子,芷娘微微皱了皱眉,看那衣着打扮,并不像是榕城本地人,听着声音,倒像是那天给母亲送信来的那个舅舅家的信使。   若真是舅舅家的人,那倒是有趣。亲妹妹这里只打个照面,却在毫无亲缘的叔叔身边逗留如此久,还一副看起来热络非凡的模样,莫非是叔叔找到了舅舅想要的兰花不成?   而且这个店面,芷娘仔细的想了想,这间铺子,似乎就是父亲当年交给叔叔打理的两间店铺其中的一间。   想到这里,芷娘便改了回去见婶婶罗氏的打算,扭头跟在叔叔身后进了店门。   在这花市两旁的铺子,大多都经营着与兰花有关的买卖。芷娘一进铺子,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木质潮霉的味道,再一扫店内堆放在角落里的布包,她大概猜到,这家店经营的是兰花花土和花肥一类的买卖。不过看起来生意并不是太好,外面虽然是人声鼎沸,这店里却是冷冷清清,柜面上也不见掌柜,只有一个伙计歪坐在靠墙的一张方凳上懒懒的打瞌睡。   真是暴敛天物!   芷娘瞟到一旁楼梯夹角的蜘蛛网,忽的添了几分怒意,以前父亲还未进京之时,这店里的买卖,何曾这般凄凉过?那时候还没有这一月三次的花市来帮衬呢!可如今叔叔占着这么个好位置,却将生意做烂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可恨又可气!   “哎哎哎,你这小娘子往哪里闯呢!”   芷娘听着楼上的谈话声,正要往上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声极其不耐烦的呵斥。   还没上楼梯的芷娘一回头,正好看到那伙计伸手要来拽她,本身就憋着的火气更是止不住的往上涌。她后退避开伙计伸过来的手,厉声喝道:“没长眼睛的东西,对着主家竟敢这般放肆!”   第七章 恶奴   “主家?哼,你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若是我主家今儿不在,指不定小爷我还真会被你给诳了!”   芷娘的呵斥惊得伙计一愣,他先是退后一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芷娘一番,在瞧到她手里抱着的那盆新买的寒兰之后,这伙计便又恢复了先前那般油腔滑调的态度,一脸嘲讽的盯着芷娘:“几位小姐我虽是没见全,却也绝对不会有你这样,抱着盆半死不活的废花当宝贝的!”   “一股子穷酸样学人装风雅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主家!真真笑掉人的大牙。”伙计顿了顿,又指着芷娘笑道:“近来也听人说起,有你这样的小娘子扮作正经人家的小姐,专门趁着店家不注意,进店里行盗窃之事,今儿小爷我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你还是速速出去,免得多生些事端。”   “好呀,我今儿还真想看看,会生些什么事端。”伙计嚣张轻蔑的模样让芷娘怒急反笑,难怪店里生意差到这个地步,有这样的伙计在,有几个顾客会上门?心底压着怒意,芷娘缓步走到一边的桌边坐下:“你是要去报官还是去找掌柜,随意便是。”   “你,你……”伙计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丫头会真的会和他在这里杠上。他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无非是因为眼前这人的衣着打扮实在是简单至极,再加上她手里捧着的那盆半死不活的寒兰,他只以为这是个落魄家的小姐,实在没有出路了,才来他家店里找掌柜卖花。   想到老爷刚刚上楼时的交代不允许闲人上楼,又觉得眼前这盆兰花实在也没什么价值,他这才呼喝着想将这丫头轰出店去了事儿,却不想这丫头竟然和他较上了真。   “我什么?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着,绝不会挪开一步。”芷娘侧首,伸手轻轻的抚着寒兰的叶脉,心底暗暗感慨,难怪那个少年对这盆兰花如此珍爱,即使眼前已到了生死一线,但依旧能从这仅存的健康叶片上窥到它生命顶峰时的绚烂英姿。   芷娘越是闲散安逸,伙计就越是觉得心底发慌。不由得暗暗叫苦,如果掌柜的这会儿在就好了,也不至于轮到他来惹这麻烦。毫不怀疑,眼前他是惹上麻烦了!这位看起来贫寒落魄的小娘子,明显不似他看到的那般简单。   可是惹祸容易善后难。伙计搓着手,见芷娘坐在那里连看也不看他,更是急得百爪挠心,踌躇犹豫了半天,最终陪着笑,躬身走到芷娘身旁:“小娘子可是渴了?小的这就给您去请茶。”   “请茶?不是该去请官差的嘛?”芷娘听了伙计压着声调的请求,忍不住在心底冷笑,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刁奴!若是自己此时示弱一些,他哪里会就此服软祈饶?但是想到现在确实还不到她惩治这店中人员的时候,要知道现在这店的老板,依旧还是她的叔叔呢!所以再开口虽然还是带着嘲讽,但是语调比起刚刚显然缓和了不少。   “小姐真是说笑了,真是说笑了。”伙计自然也是听出了芷娘言语中得缓和之意,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若是就此纠缠下去,他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收场。于是更加恭敬的陪着笑:“老板在上头和贵客谈事儿呢,要不小姐您在这里坐着等等?”   贵客?   芷娘稍稍一愣,随即不动声色的开口:“可是从京城刘府来的?”   “对对对,正是京城刘府。”伙计现在只想赶紧将眼前的麻烦解决,哪里顾得上去考虑其他?听到芷娘的话便忙不迭的点头回道:“要说这京城刘府,和咱们老爷家还带着亲呢!”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伙计连忙闭了口,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凑近芷娘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们老爷哥哥的夫人,就是京城刘府的小姐。”   “这倒是奇了,若如你所说,这刘府和你们家老爷的哥哥有亲,为何还要你们老爷来招呼?”芷娘心念一动,这小伙计虽然行事不讨喜,但毕竟是个圆滑见过世面的。说不定能借此知道些消息:“莫不是你在随意诳我玩笑?”   “怎么会?要说这刘府来的人,还不是为了兰花。”伙计见芷娘对他的话起了兴趣,便更是卖力的将他所知的竹筒倒豆子一般给芷娘说了个遍:“啧啧,我那天随在老爷身边伺候,听那位管事说什么,如果得了奇珍,愿意拿什么铺子相互换呢!”   “你说什么?”伙计的消息如同炸雷一般,在芷娘的心底炸响。脑子里关于前世的一些她想不清原因的谜团也因为伙计的这一番话而找到了支点——她就说,为什么那时候舅舅会那么热心的一再派人来催促她们母女入京,结果进京之后又对她们不管不问,任由自身自灭,原来是因为和叔叔达成了兰花换铺子的协定,所以才哄她们入京,将铺子折低价让给了叔叔。   真是好算计啊!连她们母女最后一丝傍身的倚仗都要夺走!想到自己前世离世之前,连一口水都得不到的凄凉,她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呐,小姐,我,我只是,只是实话实说啊……”芷娘突然激烈的反应把伙计吓了一跳,他瑟缩着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解释。   “什么人在底下吵吵嚷嚷?”正在芷娘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想再问伙计点什么的时候,二楼玄关处传来一声低咳。甘恒宁背着手,缓缓的走了出来,一脸不悦的瞪着楼下的芷娘和伙计:“方灿,我不是说过,我要招待贵客,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这个,老爷,我……”伙计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楼上的老爷,又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看不清脸色的来客,含糊支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位看起来都不是太好惹的主儿,他不过是一个小伙计,谁都得罪不起呀!   “罢了!知道你就干不好事儿!”甘恒宁不耐烦的一挥手,将注意力挪向了站在桌边的芷娘,最终的注意力却停到了桌上的寒兰身上,良久才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声,用还算和颜悦色的音调对着芷娘说道:“小娘子,你若是要出手你的这盆寒兰,老夫只能说可惜了。虽然也看得出这盆兰花曾经不俗,但如今已经是昨日黄花,垂垂老矣。倒不如那个青釉舞蝶兰花盆,你要是愿意割爱,老夫愿意花一两银子。”   “芷娘给叔叔请安。”好一个至亲血族,虽然是带着帏帽看不清长相,但也不至于形同陌人吧!于是,芷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恭恭敬敬的福身冲着甘恒宁行了一礼。然后心情甚好的看着甘恒宁的脸色瞬间大变。   芷娘,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他的亲侄女甘芷娘?!   “叔叔,您怎么了?可是芷娘失了礼数惹叔叔生气了?”   甘恒宁还来不及说什么补救他没有认出芷娘的事实,就听到底下的侄女又细细弱弱的补充了一句让他恨不得当场去撞墙的担忧,虽然他速度极快的掩饰了脸上的变化,但是被芷娘这么一提,还是觉得脸上入火烧一般。   “咳,怎么会?”甘恒宁别开目光,生硬的用轻咳将眼前的尴尬渡过去:“只是见到你,叔叔突然想起了你的父亲……一时间难免伤怀,芷娘你莫要多想。唉,当年入京见到你,你还是个只会追在叔叔身后要糖吃的奶娃娃,现在已是这般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了,若是兄长还在……”   竟然知道拿父亲出来当挡箭牌,反应还真是够快的。听着楼上已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芷娘心中暗恨,面上却只低头陪着垂泪不语,不管如何,今天她来到了铺子里,也见到了叔叔,那么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就算是现在的实力拿不回属于她和母亲的铺子,但是在叔叔面前晃一晃,多少能让他心里添几分堵。虽然这行为有些轻率了,纯粹只是赌气。   “芷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甘恒宁再开口,已经带了几分长辈的责备之意:“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对你婶婶说就是。你母亲也真是放心,就这样让你跑出来,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要如何对你父亲交代?”   一番话是滴水不漏,连带着将她和她的母亲都拐进去了。隔着帏帽的纱帘,芷娘盯着楼上满脸担忧之色的叔叔,暗自冷笑,若不是有了前世的教训,知道了叔叔的为人,凭着芷娘一个单纯的小丫头,如何会相信这样一张脸下面包藏的是那样歹毒的算计?   “叔叔,芷娘是随着婶婶一起来花市的。”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芷娘暗暗有了打算,抬头有些失措的看着甘恒宁:“母亲对芷娘交代,婶婶忙着一大家子的事儿已经是不易,不能老拿一些琐事儿去找她。我这才央了婶婶,带我一起来花市,想,想……”   芷娘极其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才转身将桌上的寒兰抱在怀里,带着哭意继续说道:“这盆兰花是父亲留下的,家逢变故,一路奔波母亲也没空照顾打理它,所以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前几日母亲和我提起,说留着它在身边虽是有个对父亲的念想,但是我们都不懂得照顾打理,与其留着糟蹋,倒不如,倒不如让贤。”   “而且,而且现在已快入冬,家里,家里……”芷娘诺诺的,到最后已是垂下头,声如蚊呐。   第八章 收获   “方灿,去找掌柜的,从账上支十两银子拿上来交给小姐。”   虽然芷娘话没说完,但若是甘恒宁还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那他这么多年在世的摸爬滚打可就白混了。不过是来要钱,只要她们母女这段日子乖乖的别惹事儿,等他将刘府交代的事情办妥,即使是出个十两八两银子又如何?   毕竟也是自己大哥的家人,他倒也没有必要做得太过火。于是甘恒宁没有犹豫,扭头就吩咐一边站在的伙计。   “不是,叔叔,母亲的意思是,这花曾经是父亲最爱惜的,若不是哥哥要从学校回来在家里呆一阵子,她也不会想到要……”   “方灿,叫掌柜的,顺便再支二十两,拿给小姐去置办冬衣。”不等芷娘将话说完,甘恒宁急忙开口叫住已经扭头往店门口走的伙计。   嫌少?这丫头倒还有几分胆量!竟然在他的面前耍起了这样的小聪明。甘恒宁在心底冷笑,忍不住又重新打量了芷娘一番,随即就带着几分轻视的挪开了视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顶多也就是耍点小聪明,量她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叔叔,您别误会呀!”甘恒宁没想到他的抬价不仅没有安抚住下面的芷娘,反而让她更着急了,一边解释一边就要跟着往门口走去拦伙计:“叔叔喜欢这兰花拿去就是,母亲说,咱们家也不是缺银子的,只是父亲留下的……”   “那兰花是你父亲的心爱之物,叔叔怎么能夺其所好?”甘恒宁心底恨得直痒痒,脸上却不得不继续维持着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一脸怜惜的看着芷娘,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道是出去还是留下的伙计:“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找掌柜的回来?除了支给小姐做冬衣的二十两,再取三十两一并给她,云哥儿回来了,让你母亲给他补补身子!”   “芷娘代哥哥谢叔叔顾惜。”芷娘终于不再说什么,只诺诺的福身道谢。凡事均有底线,如今她已经碰到叔叔的底线了,若是再不见好就收,只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何况,这五十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任何世道都是一样,没有钱寸步难行,虽然她已经打算要打兰花的主意,但是没有足够的银子,她也很难施展得开,不说别的,就是购买兰花种苗也是个大问题。   如今有了叔叔的这五十两赞助,芷娘自然十分的高兴,连带着看叔叔的脸,也觉得顺眼了不少。不过芷娘高兴了,那边的甘恒宁却难受了。   虽然这丫头掩饰的极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但是他还是一百分的确定,她刚刚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甚至就连她抱在怀里当宝贝的寒兰,他估计也是这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淘来欺骗他的道具。   但是甘恒宁却没有办法说半个不字,因为他赌不起。万一他说个不字,这丫头真的冲到店外,将一切都嚷嚷出来,那他这么多年在榕城混得的好名声可就要遭遇大麻烦了。   好在,这丫头还懂得见好就收。虽然一次支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心疼,但是总比让他交出铺子和农庄好!而且,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他还怕收拾不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青釉舞蝶兰花盆?这可是好东西!”   就在这对叔侄各怀心思之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硬生生的让芷娘忍不住眉头一皱,不知为何,她甚至连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都没看到,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舒服了。倒不是因为他来自舅舅家所以她的心底存了成见,而是她总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以前应该是见过的。   “自从玉德宋家败落之后,就再难寻到这样的好兰盆了。”灰色袍子的男子抬手捋了捋胡子,极其满意的点头赞道:“小姐,眼见你这盆寒兰已是朝不保夕,不如将兰盆让给我吧!我愿意出五两银子,如何?”   这个男子一开口,甘恒宁和芷娘同时都变了脸色。甘恒宁是因为尴尬,刚刚他也对这个兰盆出了价格,却只是区区一两而已,转眼这位出来,一开口就是五两,这让他情何以堪?而换到芷娘那里,却是因为惊讶。   她此刻总算想明白了,为何刚刚那个公子会死活非要买这个花盆,而那个摆摊少年,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卖的是花而不是盆。因为就眼前来说,这个盆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花。很显然,那个少年应该是缺钱的,但是即使已经到了这样为难的地步,他却依旧不愿意放弃他的尊严。他林家是养兰懂兰的名家,他们卖的是花,不是盆!   “芷娘,这位是……”见芷娘不说话,甘恒宁不禁有些焦急,身边这一位,是他目前不能得罪的贵人。虽然不知道芷娘的那盆花是从何而来,但既然自己已经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这个时候将这个花盆让出来,也不算是过分吧!   “叔叔!”芷娘抬头,不等甘恒宁介绍完那一位贵客的来历,清冷如同寒潭水一般的嗓音在对他的称呼上刻意的加了重音:“您刚刚也对侄女儿说,这是我爹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   一句话,堵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这让本打算拿她舅舅家来劝说芷娘让出花盆的甘恒宁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按说,他今天已经因为这个小丫头做出足够多的让步了,看她刚刚的行事,还以为她是一个知进退的聪明人,却不想到了关键时刻却是这样的冥顽不灵。   “芷娘,这花虽是你父亲的心爱之物,但事实上它确实已经撑不了太久了。”强压住心底的不满和愤怒,甘恒宁扯了抹笑,不死心的继续劝道:“唉,这兰花繁盛之时定然不是俗物,只可惜你父亲留下它来你们母女不懂得照顾,眼见变成如此,真是可惜了!与其留这濒死之物在你们母女身边,睹物伤怀,倒不如物尽其用让贤的好,也免得暴敛天物空叹可惜!”   “叔叔,父亲在世时也曾对芷娘说过不少为人的道理,芷娘愚钝,虽说没记全多少,但有一句却是一直都不敢忘的。”甘恒宁的这一番话中有话芷娘如何能听不出?她只站直了身子,冲着甘恒宁微微一服身,凛然回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   甘恒宁大怒,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男子的笑声给打断:“哈哈,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愧是甘御史家的小姐,有其父的风范!”   “甘小姐,请恕在下冒昧,实在是不知这花是甘御史的心爱之物。”那男人顿了顿,又扭头对着芷娘浅浅的一揖:“还望小姐不要见怪才是!”   “先生言重了。若这不是家父遗留之物,芷娘愿双手奉上成人之美,只是……还望先生海涵,原谅芷娘的不敬。”芷娘浅浅的福身回了一礼,正巧看到一边的伙计领着掌柜进来,便借着机会看着还在气头上的甘恒宁:“叔叔,芷娘也知道叔叔是为了芷娘打算,只是这花已眼看撑不了几多时日了,想到父亲,芷娘实在不忍心让它再受迁移之罪,请叔叔再给些日子,等这花的大限过了,芷娘一定亲自将花盆给叔叔送来。”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战略通常都是很管用的。芷娘这一番话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甘恒宁的一腔怒气也随着散去了不少。反正这花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即使是这丫头不给,他寻个理由去找她母亲,还能跑的了不成?   “还是芷娘你思虑得周全,这花确实不宜再挪动!”知道想要的东西已经是必得,甘恒宁也就顺着芷娘的话,假意懊恼道:“要不是你的提醒,只怕叔叔会犯下大错啊!”   “叔叔,芷娘已经出来有些时候了,如今就回去了。”芷娘瞧着掌柜那边已经支好了银子,也就不想再多留,又想到还在客栈等她回去的婶婶罗氏,芷娘便又开口提道:“婶婶有事儿还在客栈里忙着,侄女就自己先回去了,还请叔叔派人过去知会一声。”   “这怎么行?你婶婶那里忙着也不打紧,我让外头的车夫送你一程就是。”虽然对眼前的芷娘已无半点喜欢,但当着外人在,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不打紧的,家里离这里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芷娘自己走回去就好!”芷娘从掌柜手里接过银子,半开玩笑的扭头对着甘恒宁笑道:“听母亲说,叔叔以前比芷娘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自上下学堂了。芷娘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迷路的。”   “甘兄,不过是个孩子,你与她置什么气?”目送芷娘出了店门,灰衣男子才扭头对着甘恒宁笑道:“虽然这花盆难得,但也不是非要它不可!何况,寻名兰的事情,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着什么急?”   “唉,顾大人啊!我这也是未雨绸缪抢先准备嘛!”甘恒宁听了灰衣男子的话,忍不住苦笑道:“我已经布下眼线,抢先盯着几个大户了,一旦有消息,绝对不会让别人抢了先去!”   “哼!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气,这几年的兰花品鉴大会都让那个小子占了上风,如果明年再扳不回一局,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灰衣男子敛了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厉色:“刘府的那个倒是聪明,拿着别人的东西送人情,却将你我推到这漩涡里不得脱身!”   第九章 反悔   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舅舅家的管事。芷娘一路上走得极慢。她仔仔细细的想着刚刚与那个来客的照面,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个人和自己说话的态度,并不符合一个家奴的身份。即使是在前世自己那般落魄的时候,这些个管事丫头们,在明面上也不敢太过放肆。因为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哪怕她自己现在再落魄呢,她也是个主子,即使是那个管事再得意风光,也不过是一个依附于主子过活得奴才而已。   所以单从这一点,芷娘就十分肯定,那个灰衣的男子,绝对不会是舅舅家的管事。可是如果他不是舅舅家的管事,那他为何要打着舅舅的旗号前来呢?   还有叔叔对这人态度的恭敬,也有些不对头。再加上自己记忆里对这个人声音的熟悉感,芷娘不由得越发好奇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喂,那位姑娘!”   “那位买花得姑娘,请等一等!”   “咦?”芷娘正想着,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叫喊,不由得微微一怔,再一听似乎是在叫她。不由得面露疑惑的扭头一看,竟然是方才卖给她兰花的那个少年。   “姑娘,这钱还给你,花,我不卖了!”那少年见芷娘停了脚步,紧赶几步追上来,从衣襟里掏出一吊钱来递到了芷娘面前。   “刚刚已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里有突然反悔的道理?”芷娘被这少年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手里的兰花,微微后退了一步,用极其不解的目光盯着眼前脸色有些难看的少年。   刚刚还是好好的,这会儿看向自己的愤怒和厌恶是为何?芷娘不由得更是好奇起来,她见少年抿着嘴闭口不答,便又开口道:“即使是反悔,也该有个反悔的说法!总不至于让我糊里糊涂的就这样将花还给你吧!”   “我的花,不卖给走狗!”少年咬牙,最终冷冷的吐出了一句:“我若早知道,你与那贼王爷的走狗有来往,就是砸了它,我也不会将这花卖给你!”   “贼王爷?走狗?老板,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芷娘微微一皱眉,无端遭受这样的一通责骂,她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转而一想,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似乎这少年的愤怒,和她刚刚思考事情的答案,有着某种联系。于是,她便耐下性子,极其诚恳的看着少年说道:“我只是单纯的买花而已,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   “你刚刚进的那家店铺,就是那狗王爷设在榕城的据点。我在外面,明明听到你叫里面的那个老板是叔叔,你还来骗我?”芷娘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少年更是火冒三丈,指着芷娘吼道:“两年前就是他,强行要买我家的‘绿袖揽香’,因我爹早已将那盆花许给了宁郡王,便不得已回绝了他!谁知道,他背后的那个狗王爷,居然因此记恨在心,使阴招让我林家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名誉扫地!我爹去京城寻旧友告到御前,却反而连累那位伯伯流放横死!你是这店主的侄女儿,难道能干净了不成?”   “你爹找的那位旧友,可是姓甘?”这少年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芷娘的脑海中一片清明。曾经那些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记忆,如同散在四处的珍珠,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串联起来,成了一条脉络清晰的主线。   “咦?你怎么会知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位伯伯,正是姓甘!”芷娘的疑问让少年先是一愣,随即也不避讳的回道:“他与我爹是同窗,又同年,因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是极好的!”   “那么,你应该是叫林旭的那位林家哥哥吧!”芷娘含笑,继续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你的妹妹的小名,应该是叫翠娘的。”   “你,你怎么……”少年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芷娘,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竟然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因为我也姓甘。我刚刚与母亲扶灵回榕城。”芷娘看着少年眼中的戒备,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爹的那位旧友,就是我父亲。”   “你,这,这不可能!”少年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后退了数步才停下,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盯着芷娘:“如果你真的是那位伯伯的后人,那,那你为何会叫那店铺的老板做叔叔?”   “你爹大概也没有对你说清楚,那一位老板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我不叫他叔叔,该叫什么?”芷娘反问。见少年仍旧是将信将疑,便又补充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回去问你爹,那位甘姓的旧友,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叫甘芷娘。”   “你,你是芷娘?”芷娘的这一番话起了作用,少年的戒备已在瞬间转为了惊喜:“这个我爹曾经对我提过,真是,真是抱歉,我竟然……”   “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见谅!”不等芷娘开口,那少年已经整了衣衫,恭恭敬敬的对着芷娘一揖:“我实在是因为见到小姐进了那家店铺,才,才一时昏了头,做出,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来!”   “没事儿,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芷娘笑着还礼,又不忘开玩笑来缓解林旭眼前的尴尬:“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这盆寒兰你可不许再要回去了。”   “小姐,这兰花……已经没救了。”听了芷娘的话,林旭有些黯然,他万般珍惜的伸手抚上寒兰的叶片:“如果是以前,小姐喜欢兰花尽管去我家中挑选就是,可是现在……”   “林公子,你说的那个王爷,到底对你爹做了什么?”芷娘见林旭的神色,越发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毕竟父亲是因为卷入这场事件才遭遇贬官横死的惨祸的,虽然祸起于林家,但是她却对眼前这与她们家境况相同惨淡的林家半点恨不起来,而且凭着她对父亲为人的了解,他愿意为之出头的,定然不是坏人!   “南梁王在那一年二月的时候,派人来请我爹,说是他府里有一盆旷世奇珍‘乌云踏雪’,想请我父亲代为照料。”林旭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面带苦涩的将过去的种种缓缓道来:“我爹爱兰成痴,听到这个邀请,他如何能够拒绝?于是便毫不犹豫的跟着来者一起去了王府,尽心照料那盆传说中的名兰。”   “结果后来那王爷使了掉包计,反口污蔑是你父亲偷换了兰花?”   林旭说到这里,后面的种种芷娘也多少能猜到了。却不想林旭只是更为痛苦的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我父亲断不会伤得如此之重,以至于现在药石无救。那盆什么‘乌云踏雪’根本就不存在。兰瓣顶端的黑色,其实只不过是人为的造假!”   “什么!”芷娘大惊,随即恍然大悟,林旭的爹也是一代养兰大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连真兰和假兰都分不清,还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让他痛苦的呢?可以想象,当南梁王将真相告知给林老爷时,那位老人的心情,该是如何的绝望和痛苦啊!   “南梁王借此机会将我林家所有的兰花搜刮殆尽,却依旧不满足,还将我的父亲打成了重伤。”林旭扭头,极力掩饰脸上的痛苦和愤怒:“你手里的这盆寒兰,就是当时我爹苦苦护在身下才得以保留到现在的。但是因为那时候受损太重,以至于后来无论我用什么办法,也没有办法再让它恢复元气。这次要不是我爹病重缺钱求医,我也不会……”   “我在我爹的书房里曾经看到过一则养兰古方,所有见到这盆寒兰的时候,便想着回去试一试是否管用。”芷娘想了想,找了个听起来还算比较合适的理由,对着林旭解释道:“你知道,爱兰成痴的人,也不止你爹一个。”   “小姐,你刚刚说,你有古方可以救我爹的这盆‘国色芳华’?”林旭听了芷娘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的脸色因为太过激动而通红,双目也因为喜悦灼灼生辉,他看着芷娘,犹如溺水之人逢到浮木一般的渴求:“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我爹,我爹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它,只是试一试而已。”芷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空间里的环境能够让这盆寒兰恢复生机,其实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见到林旭如此激动,她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若是万一失败没有效果,那岂不是让人家白白高兴一场?   “没关系没关系,小姐,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救活了这盆‘国色芳华’,能不能,能不能带去给我爹看上一眼?”林旭看了一眼芷娘,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让我父亲看一眼,也好,也好了他一个遗憾。”   “当然可以,说实话,在养兰上,我其实也是个门外汉。”芷娘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应了下来:“正好,若是期间有什么问题,我还可以去请教你。”   “好,只要姑娘你需要,尽管去榕城南门外的梅花坞找我。”林旭忙不迭的回道:“只需要问一声,榕城林家,就能找到我们的住处了。”   罗氏捂着脸,有些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往下掉。当元宝回去告诉她芷娘那丫头进了店铺时,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她只想到看芷娘去逛花市的笑话,竟然将其中一家店铺也在花市上的事儿给忘了。结果等她赶到店铺,没见到甘芷娘,只看到一脸愤怒坐在店铺中间等着她的甘恒宁。   “你瞧瞧你都能干些什么?我教你牢牢的给我盯着她们,你却带着那个小丫头来逛什么花市!”给了刘氏一巴掌的干恒宁还未消气,一想到刚刚那丫头之所以会出现在店铺里给他添堵完全是因为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夫人,他就恨不得再上去补上几巴掌才解恨。   “老爷,奴家真的不知道,那丫头会跑到店里来闹这一出啊!”罗氏只觉得委屈,她哪里能想到,那个丫头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抱着一盆临时买来的花,从他们这里骗去了五十两银子,一想到钱,罗氏又恢复了以往的悍辣,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往外走:“老爷,奴家这就去找刘氏,问问她教的好女儿!”   “回来!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大吗?”甘恒宁只觉得头大如斗,沉着脸厉声喝道:“不过是五十两银子,给了也就给了,只要这段时间别再出什么乱子,就是再给她们五十两,也认了!你从今儿起,给我盯好了,再出这样的乱子,别怪我翻脸不顾念夫妻之情!”   第十章 兄长归来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看着桌面上搁着的银子,刘氏气得浑身发抖。她万万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干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欺骗威胁长辈的大不敬罪名,若是被他们有心拿来利用,女儿的这一生可就毁了。刘氏踉踉跄跄的挪到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小叔的算计,她岂会不知道?但是一想到眼前她们家的境况,不忍又能如何?万一惹怒了族里,她和女儿将再难有容身之地。可是不想,女儿竟然背着她去了店铺里当面顶撞甘恒宁。   从昔日锦衣玉食的官家小姐,变成现在寄人篱下凡事都要靠自己动手的落魄孤女,她如何会不知道女儿心里的委屈,若是她的父亲还健在,又岂会……   “芷娘你,你要如何才能明白娘的苦心啊!”想到自己无端早逝的丈夫,刘氏的眼圈又忍不住红了:“娘也知道,要是能拿回咱们家的店铺和庄子,生活能改善不少。可是,咱们现在寡母孤女,无依无靠又有谁能为我们做主?他怎么也是你爹的亲弟弟,总归还是要念着些手足之情的。”   “娘,咱们自回来到现在,叔叔可专程来看望过您一次没有?好,就算是为了避嫌,那婶婶平日里也没少往我们家里来吧!咱们翻修房子、添置家具、打发族亲这些哪一样不花银子?”芷娘听到母亲说起叔叔的事儿,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便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可是叔叔可有提过拿出一些钱来帮衬?我倒是看到娘你拿去典当的那副金累丝头面后来却在婶婶头上!”   “你婶婶也提过,说铺子生意也不景气,还说今年过年会,会送红利过来。”女儿说的都是事实,刘氏诺诺的垂下头,低低的说着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可笑的解释,忽的她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急急的抬头看着女儿,憔悴的脸上满是哀求之色:“芷娘,不要,娘求求你,不要去和他们争,我们,我们争不过的。”   “娘,即使我们不争,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芷娘看着刘氏,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娘您可知道,我是为何知道那家店铺是我们家的?我看到了舅舅派来的信使,正和叔叔一起,相谈甚欢的进了店铺。”   “那也没什么,早先你爹在的时候,你舅舅也经常派管事来榕城处理一些事情。一直都是你叔叔接待的。”刘氏的反应很平淡,这些事她以前就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家里现在的情况,也无法安顿一个男子住下,他住在你叔叔家,也是合情合理的。芷娘,这是你想太多了。”   “但是这个人不是舅舅家的管事。”芷娘就知道母亲会这样说,她只抬手拿起了一锭银子,慢慢的端详:“您知道为何我能如此轻易的就从叔叔那里拿到这五十两银子?不是因为芷娘胆大妄为欺瞒长辈,而是因为叔叔不敢将此事儿扩大,至少现在他不敢!但是,如果等他找到了能够送往京城的兰花,咱们家的店铺也好,庄子也好,就都得归他了!所以,他才不得不拿出这五十两银子,换得我们这一段时间的安分老实!”   “这,这不可能!你叔叔,你叔叔他就是再……他,他也该想想你舅舅还在京中吧!”贪婪无耻这样的话,刘氏说不出口,但是芷娘说的话带给她的震撼却是一定的。不过,不过就算如此,她多少也还能去找父兄依仗,他甘恒宁总不能明着来抢吧!   “娘,这店铺和庄子给叔叔的承诺,正是舅舅许给叔叔的。”芷娘啪的一声将银子拍在了桌上,一咬牙站起身:“我们一直在后院深宅里,明面儿上的事都是父亲在操心,您也从来不过问,所以许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包括舅舅一直和南梁王走得极近这个事实,还是我从旁人嘴里听到的!”   “南梁王,你舅舅他和南梁王……”刘氏脸色惨白,呆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木偶雕塑,即使是自己家兄长要将她们用来傍身的最后财产拱手送人,也没有后面这个消息让她震惊。   “娘,爹根本就不是得的急症,对不对?”看着母亲灰白的脸色,芷娘知道她心中那个疑问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前世的她说是温婉倒不如说是懦弱,父亲出了事儿,她和母亲除了哭便是哭,丝毫没有去考虑那些不合常理的因素。最直接的就是——父亲前一天晚饭时还好好的,怎么吃过晚饭后半夜就开始吐血?   急症,说是急症,芷娘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依据她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她父亲的死,根本就是毒杀!   “芷娘,你不要瞎猜,你爹他就是因为突发急症才病故的!”芷娘的疑问让刘氏先是一怔,随即便失态的尖叫起来:“就是急症,没有其它!你记住,你爹她就是因为急症!你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听到没有!”   “娘,我记住了。”芷娘被刘氏的失态吓了一跳,不过,刘氏眼底那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已经告诉了她真正的答案。其实母亲应该比她更早就知道了吧,只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南梁王那样的强权,岂是她们能撼动的?所以,母亲从前世到今世,都选择了沉默。她宁愿自己不知道,这样至少自己可以不用背负仇恨和无奈活下去。   芷娘叹了口气,走到刘氏身边轻轻的抱住了她:“娘,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娘只要你好好的,什么苦,娘都能忍。”刘氏反手将女儿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以后,别再去做这些让娘担心的事儿了!即使咱们日子过得苦一些,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嗯。”芷娘低低的应了,便不再就这个事情说什么。一些东西,她认准了就不会放弃,但是她也不想让母亲担心,特别是在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情况下。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将属于她的一切,统统的都拿回来!还有无辜冤死的父亲……   “娘,我想将东院空置的那块地整出来。”芷娘依着刘氏,低低的请求道。虽然是依托自己的空间来种兰花,但是外面该做的表面工作也少不了要做足。要不然回头别人问起兰花的来历,她难道要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芷娘,你该不会是真的动了兰花的心思吧!”芷娘一开口,刘氏便猜到了女儿的打算,不由得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不是娘不放心,而是那兰花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儿,你又从未接触过养兰花的事儿,只怕……”   “娘,我这不是从普通的兰苗开始学嘛。”芷娘拉着刘氏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而且,我也是想着,咱们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若是种些花草,看着它们总比看掉了漆的围墙养眼。”   “好,你要是想就去折腾吧!”刘氏见芷娘的模样已经是铁了心,一想若是有些事情打发时间,总比闷着瞎想强,便也不再阻拦,点头应了下来。   “谢谢娘!”芷娘见刘氏同意,高兴的站起身:“我今儿去花市,买回来不少兰花苗,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这就去收拾。”   “先别忙,我这里还有事儿没和你说呢!”刘氏摇了摇头,伸手将芷娘重新拉回桌边坐下:“刚刚同族三婶家的旭旺过来捎信儿,他和你哥哥是一起从学堂往回赶的,他坐车回来得快一些,算算时间,你哥哥走路也快到家了。”   哥哥!芷娘忍不住微微一颤,脑海里禁不住想到了前世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其实依着芷娘前世的记忆,她和这位庶兄的关系其实是十分亲密的,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将苏姨娘,芷娘暗暗的握紧了拳头,已经犯过一次的错误,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命运重蹈覆辙!   “也是娘没有用,让你哥哥不得不走路回家。”刘氏一想到刚刚旭旺从马车上跳下来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就觉得一阵心酸,以前云哥儿也是锦衣玉食的供着,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娘,您就别替哥哥担心了。走路回家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长久的呆在学堂里,偶尔走走路对身体可是大有益处的。”芷娘微微一笑,轻声安慰母亲道:“再则,孟子不是也说过嘛,‘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呀,与其感叹哥哥是在受苦,倒不如说,这是老天爷送给哥哥的一场修行!”   “哈哈,说得好!妹妹的这番话,正合哥哥心意!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一点点苦,我甘旭云还受得起!”随着笑声,门帘被利落的挑起,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袍少年逆光从门外进来,一进门便径直走到刘氏面前,噗通一声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母亲,儿子回来了!”   第十一章 兄妹   刘氏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自然是激动不已。忙起身将甘旭云从地上扶起来。又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红着眼眶哽咽道:“我儿,你瘦了,难为你……”   芷娘在一旁看着,知道母子重逢,依着母亲的性子,定然有说不完的话。她便笑着冲兄长福身见了礼,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退了出来。反正哥哥这次回来要到年后才走呢,也不急于这一时。   芷娘一出门,便见到守在院子里向房里张望的苏氏。虽是依旧素衣简服,却也在发间插了一支烧蓝点翠云蝶簪,衬着她脸上的润红,让许久不见苏氏换装得芷娘也有刹那挪不开眼,也只稍稍一愣,芷娘便笑着上前扶了苏氏的手:“姨娘,哥哥在里面与母亲说话呢。不如,我们先去厨房吧!哥哥回来,晚上总要给他改善改善不是?”   “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全,差点就,就误了正事儿。”苏氏听到院子里儿子回来的动静,一时抑不住心底的狂喜,便急急的赶出来,直到了正房门口,才惊觉失礼。碍于身份,她是不能进正房的,但是一想到里面的儿子,她又舍不得离开,只想着能不能透着门缝,瞧一眼儿子。结果却被从里面出来的芷娘撞了个正着,她本被芷娘瞧得心里七上八下,忽又听到她没有说她的意思,才暂且放下心来,陪着芷娘笑道:“知道少爷今儿回来,菜是一早就准备下了的。”   “可有哥哥最爱吃的湖鱼?刚刚还听哥哥和母亲念叨,在学堂里别的都不念,就想一口姨娘做的湖鱼羹呢!”芷娘故作没见到苏氏脸上闪过的不安:“母亲还笑话他呢,学业的事儿到不提半个字儿,尽想着吃了!”   吃罢晚饭,惦记着空间里兰花状态的芷娘也没有多留。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告退了。先前回来的急,只来得及将那盆寒兰移到空间里种下便出来了,这大半天的没进去,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咦!   一进到空间,芷娘便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她所熟悉的空间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   头顶的阳光更加明亮,连带着头顶的雾气也浅淡了不少,而且更让她欣喜的是,供她容身的区域逐逐向外扩展了将近一倍,以前依偎在土地旁的溪水也变成了一条数米宽的河流,清澈的河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漾着粼粼波光,缓缓的向前流淌,只是依旧看不到对岸的模样。   绿油油的草地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小花,甚至还有几只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蝴蝶蜜蜂在期间嬉戏。芷娘来不及惊叹空间的变化,她急急忙忙的往种寒兰的位置跑。先前回来急着要去见母亲,只是随手将那盆寒兰从花盆里移出来种到了空间里,连水斗没来得及浇。直到看到了寒兰之后,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生什么负面反应。   不过似乎是因为种在空间里的缘故,寒兰的叶子变得极其光洁,原本有些蔫吧了得叶片也舒展挺立了起来,飘逸优雅的随风轻舞,在那叶片之间,芷娘更为欣喜的发现还有嫩叶在往外抽。   即使是不懂得花卉养殖的她,一见到这种情况,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这寒兰八成是有救了!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风采,但活过来总归是没问题的。   唉,不然等救活过来给林家伯伯送去,送给他这样一份礼物,请他教我一些养兰的学问,总归是不过分吧!   芷娘一边想着,一边蹲下身给寒兰松土,又取了一些边上的河水给它洒上,只是刹那间的功夫,她便注意到了这寒兰的变化。   大概是因为吸收到河水的缘故,寒兰本还只是露了一个小尖尖的叶苞膨胀开来,两片新嫩的芽苗娇羞的扭了扭身子,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在阳光中兴奋的颤抖。   芷娘发现,原本在外面看起来还很模糊的浅绿色光芒此刻处在空间里看得格外清晰,相比较早上见到寒兰之时,现在寒兰叶片上的绿色光芒要更为深浓明亮,而且,更让芷娘惊讶的是,她还能看到一些灰黑色的暗光正一点点的被这绿色的光芒所驱散。   好,我再来帮你一把!   芷娘从一旁的小桶里捧了一捧水,缓缓的注入寒兰的根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能有一个感觉,这绿色的光芒应该就是生命之光,而那灰黑色的黯淡光芒,应该就是死气一类的东西,空间里蕴含着勃勃生机,所以寒兰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振作起来,恢复生机。   也不能给你喝多了!   一捧水下去,寒兰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摇曳着叶片,似乎在要求再来一些。不过芷娘却不敢太着急,免得拔苗助长乐极生悲,她笑着拍了拍手,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先好好消化,等到明天我再来给你水喝!”   处理好了空间寒兰的事情,芷娘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暂时分种在几个简单花盆里的兰花苗,考虑着是不是也分一批移到空间里去种着。但是又想到这次买的兰花苗本就不多,若是万一母亲问起来,似乎又不好解释。   “妹妹,可曾睡下了?”   芷娘正胡思乱想,忽的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甘旭宁温润如玉的声音隔着门,却依旧透着让人心安的宁静。   “还没有。”芷娘一边应着,一边起身开门。本以为哥哥应该会等到明天才来找她,却不想这么晚了还会赶过来。   “哥哥你坐,我给你沏杯热茶。”   芷娘将甘旭宁让进房内,转身便要去取茶具,却被身后的甘旭宁伸手拦住:“不忙,我刚刚才在母亲那里喝过,咱们坐着说会儿话就好。”   “我听母亲提了今天的事情,妹妹,委屈你了。”甘旭宁落座,也不拐弯抹角,径直便道出了来意:“即使母亲没有提回来榕城之后的境况,但也可想而知,你和母亲在家里,遭受的屈辱。”   “哥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芷娘抬头,浅浅一笑。眼中的自信坦然让甘旭宁心里微微一愣,记忆里的妹妹一直是娇弱温婉的,原本以为她会受不了这身份转换之后的委屈,这才不放心的连夜赶过来,但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多想了。   不过甘旭宁转眼一想,不禁哑然失笑,确实是他多想了,能够从叔叔那里敲来五十两银子,又想出要用种兰花来补贴家用的妹妹,哪里会想不通那些浅显的道理?   妹妹,真是长大了啊!   “虽是过去了,但哥哥却绝不会忘记昨日之耻。”甘旭宁一想到母亲和妹妹在家里遭受的排挤,就抑不住一股怒意在心底翻涌,冷然道:“哥哥定然会努力博一个功名,让母亲和妹妹不再被人轻视排挤!”   “外人说什么,由着外人说就是。外人爬高踩低也是正常的,但是别人轻视咱们,咱们自己不能自暴自弃才是。”芷娘欣喜哥哥的护持,却又担心他太过执迷这报复之道反而会迷了心智,误了学业,于是便只低声应道:“妹妹现在只想着将咱们自己的日子过好,这样即使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为我们高兴的。”   “妹妹,原本我听了娘的话,还在担心你受不了委屈,冲动行事,没想到我的妹妹竟会想得如此之深,之稳,倒叫哥哥都自愧弗如了呢!”甘旭宁盯着芷娘看了半响,见她气息平稳,脸色含笑,才真正彻底的放心大笑起来:“我劝母亲说要她不用为你担心,看来还真是劝对了!”   “母亲是被我今天做的事儿给吓到了。”芷娘提到母亲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低低的叹了一声:“她一生只到现在才遭遇了落魄,能这么快就适应过来已是难得。但是习惯了凡事儿都是父亲做主,眼前软弱胆怯一些也是常态。”   “别说是母亲,就连我也被你吓到了。”甘旭宁摇头,不赞同的看着芷娘:“你可知道,万一惹怒了叔叔,你的后果是什么?”   “我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又怎么会去铁公鸡的头上拔毛?”芷娘在哥哥面前,也就没了在刘氏面前的拘谨,掩口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道:“你也知道叔叔那里,平时恨不得一文钱都要掰成三文钱来花的,眼前有机会从他手里掏银子,妹妹也是一时没忍住。”   “好好好,那还请妹妹从头给哥哥说一说,你是倚仗的什么,让咱们一向节省持家的叔叔,这么大手笔一给就是五十两银子的?”甘旭宁忍着笑,故作正经的看着芷娘:“妹妹可知道,你这哪里是在要他的银子,分明是在要他的命啊!”   “只是五十两银子就让他这般死去活来,若是未来要他将铺子交回给我们,他岂不是要去跳月夕湖了?”芷娘听了甘旭宁略带夸张的感叹,不由得轻哼一声:“其实这次叔叔本只想给十两的,不过想到叔叔的手一向紧,这样能有机会要钱的机会又难得,妹妹我就难得的贪心了一把,要了三次!”   第十二章 突变   “你这也实在是太冒险了。”   甘旭云听了妹妹的讲述,有些无奈的摇头。虽然妹妹这难得的小孩心性让他忍不住想笑,但这若是对待亲近的长辈倒也罢了,偏偏是,依着那位锱铢必较的个性,定然会以为妹妹这是有意的挑衅,绝不会轻易作罢的。   “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芷娘看着甘旭云脸上凝着的担忧,忍不住微微一笑:“就算咱们不去找他要银子,他也容不下咱们的。”   只要她们一天还在榕城,他就难心安。铺子还有郊外的庄子,甚至那些交由他保管的家产,只要母亲去开口,哪怕是不能要回呢,也会堵得他心里发慌。   叔夺寡嫂的妆奁,这无论什么时候说出去,他在榕城的脸面可就算是扫地了。   “话虽是那么说,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甘旭云伸手摸了摸芷娘的头:“你要知道,我们现在势不如人,明里的对付我们接着倒也没什么,只是,依着那一位的性子,惯常都是用阴的,哥哥这是担心你啊!”   “哥哥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就算是我不去要这银子,他对咱们家使的绊子还少吗?”芷娘恨恨的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好啦,哥哥,如今钱拿都拿了,难道还要妹妹再送回去不成?”   “妹妹,哥哥知道回到榕城,你和母亲定然没少受委屈。”甘旭云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但是有些事,咱们只能慢慢谋划,着急不得的。”   “哥哥,就算咱们想慢慢谋划,也要别人容得下啊。”芷娘叹了口气,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包括婶婶连日上门来挑衅,安排婆子在墙根嚼舌根等等对甘旭云细细的说了个透,却隐瞒了遇到林家还有对父亲病逝怀疑的事情。倒不是她不想说明,而是如今正逢甘旭云大考在即,她不想给他添太大的压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哥哥,你放心吧,妹妹以后不去招惹叔叔家就是了。”见甘旭云沉默不语,芷娘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如今有了这五十两银子,省着些,明年哥哥去学堂也够了。”   “妹妹不提我倒忘了,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先与妹妹说的。”甘旭云抬手挑了挑灯芯,霎时已恢复了先初的平稳:“开过年,我便到族学去了。”   “族学?”芷娘搁在桌面上的手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甘旭云:“咱们回榕城的时候,族里不是说,族学里已经满员了吗?”   甘家也算是榕城的大户,因而为了方便族中子弟求学,甘家也在族里设有学堂。在族里上学,一切费用均由族里承担,学子们只需用心读书,求了功名好光宗耀祖。   但族学也不是族中所有子弟都能进的,至少在当时她们一家返回榕城时,哥哥就被族长以族学满员为名,给拒之门外了。   如果不过数月时间,怎么族学就能进人了呢?   “榕城新上任的学政,与父亲是至交。”甘旭云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在桌面上借着光晕画圈:“想必族里,还是有个把消息灵通之人的。”   “我说呢,若不是有利可图,族里岂会突然对哥哥大开方便之门?”芷娘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转变的缘由。话中也隐隐带了讽意:“只是眼前已经临近大考,哥哥突然换学堂,不会有不适应吧!”   “怎么会?”甘旭云哑然失笑,自信满满的曲指敲了敲头:“只要是书里的东西进了这里,便再不会有出去的可能。”   “而且,不管如何,能去族学,总是利大于弊的。”见芷娘依旧闷着不说话,甘旭云便又开口劝她:“你看,不用交学费,也不用承担伙食费,这样不就能省下一大笔银子?再则,我在家里,对家中的事情也好有个照应,不至于让你和母亲那么辛苦。”   “哥哥觉得妥当,芷娘也就放心了。”芷娘来来回回想了个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挑不出半点不对来,抬头见甘旭云一脸兴奋之色,也就不忍多说来影响他,反正到来年开学还有些日子,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来说明白。   “对了,妹妹,我听母亲说,你要养兰花?”甘旭云见妹妹点头,也就松了口气,又想到先前母亲在饭后对他的念叨,他忍不住又想多问几句。   按说,依着妹妹以前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做出眼前这些事情的。虽然妹妹如今处事冷静是好事儿,但这变化确实也太大了些。   “只是见到院子里光秃秃的,便想着弄些花木来点缀一下。”母亲会对哥哥提她的事情,芷娘一点也不意外,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应道:“当然,若是能无心插柳自是好,可若是不能,有些事情做总是好的。”   “嗯,妹妹若是这样安排,我便放心了。”甘旭云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缓缓的站起身,含笑看着芷娘:“时间也不早了,妹妹你也早些休息吧!”   送走了哥哥,芷娘却半点没有睡意。   到底是哪里觉得不对呢?她索性拿过针线篓,一边绕丝线,一边仔细的想着前前后后的关系。要说哥哥能进族学,确实是她没想到的。要知道在前世,一直到姨娘出事儿,哥哥都是……   对了!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在前世,哥哥从未进过族学,一直是在外求学的。所以这一世,她在知道哥哥要进族学后,才会觉得如此意外。   怎么会这样呢   找到了让她不安的原因,芷娘却觉得更加疑惑了。为什么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会在今世出现?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东西也随着一起被改变了?   应该不可能啊!那么,应该是前世也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哥哥却并没有告诉她,只是和母亲商量,依着母亲的性子,定然不想哥哥回族学里来生些是非,所以就给婉拒了。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原因,现在事情都在向着有利于她的方向发展。芷娘扬起嘴角,笑得自信。她一定会有办法改变的,既然老天爷让她重新再活一回,她定然不能辜负才是。   就算不能活得轰轰烈烈,可至少,该是她的东西,她一定会拿回来,绝对不能再任由人随意摆布欺凌!   “能入族学固然是好,但是眼下……”   第二天一早,听了甘旭云要去族学的消息,刘氏的态度更是印证了芷娘的猜测,她虽有着欣喜,但更多的还是犹豫和彷徨,等了好一会儿,刘氏才诺诺的开口道:“不然,咱们还是不去族学吧。”   “母亲,这是为何?”甘旭云坐在下首,他很是不解,明明入族学是好事儿,怎么母亲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还要反对他去呢?   “总之,总之云哥儿,咱们大头已经花了,也不省这几个钱,你,你还是别去族学了吧!”刘氏犹犹豫豫的别开脸:“你,你大考在即,哪里,哪里好临时换先生?”   “母亲,这是族长的安排,这样子拒了怕是不好。”因为知道母亲的心结,芷娘只缓缓的抬了眼睑,轻轻一笑:“学问在哥哥脑子里,即使是换了先生也无妨吧!”   母亲惧怕的是来自族里的威压,那索性就拿族长来说话,好过千言万语的去劝。果然,芷娘的话一出口,刘氏的脸更显苍白,苍青绣福纹的帕子绞在手里快要被碾碎了一般:“云哥儿,族长,真的是族长要你入族学的?”   “是的。”甘旭云也不隐瞒:“前几日族长派人捎信给我的。说是我离家求学,多有不便,开春后便入族学,也好省了舟车劳顿之苦,方便我专心温书。”   “即使如此,你便去吧。”权衡利弊,刘氏也知道此事已经无可回避了。幽幽的叹了一声,又忍不住嘱咐道:“不过这族学不比外面,你该要专心学习不去争强好胜才是。”   “是,儿子谨遵母亲吩咐。”刘氏唯唯诺诺的模样看在甘旭云眼里让他心底格外的难受,该是如何的欺辱,才让母亲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听到族里的事情就惶惶不安,唯恐避之不及?不忍心让刘氏再难受,甘旭云忍着心中的愤怒,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躬身行礼。   “云哥儿,既然是族长安排你去族学的,你如今回来了,也该当面去向族长道谢才是。”刘氏见到甘旭云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真是她想多了,云哥儿素来谨慎,定不会做出那等轻浮毛躁的举动来的。倒是无端受族长这么一份大恩,不去致谢总是不妥当的:“我记得你爹以前收着的几幅字画还在箱子里搁着,你一会儿去取了拿去吧!”   即使是家道中落,去致谢也断没有空着手的道理。   “母亲,那字……”   “甘刘氏在家吗?”甘旭云正要说什么,便听到房外远门一响,一阵粗乱的脚步声从外面涌进了院子,一个穿蓝衣的中年男子一挑门帘,大咧咧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扫屋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将目光停到了芷娘身上,轻哼一声,挪了一步上前,浅浅的举了手算是行礼:“甘芷娘吧!族长请你去一趟。”   第十三章 屈辱(一)   甘氏一族在榕城也算是名门大户。因为官场商场都有族人逢源,也倒是越发鼎盛起来。   现如今的族长,是长房嫡子甘恒耀,算起来也是芷娘父亲的堂兄,但因嫡庶有别,甘恒远虽在京中任职,可在族里的地位,却没有办法高过甘恒耀去。   对于甘恒远,甘恒耀私心里是极其不喜的。就算是他父亲庶弟的嫡子,可也是出生不正,可偏偏他学问好,竟然一路升成了京官大员,要不是这次被贬,说不定日后还会凭借他的威望来威胁到自己在族中的地位。   虽然少了甘恒远这个京中御史对族里的名望有很大的损失,但是甘恒耀却并不以为意。族里子弟众多,其中也不乏有学业优异之人,假以时日,必能光耀门楣。至于甘恒远被贬官克死他乡,也正好让族里那些旁支们警醒警醒,安守本分的好处,即使是和那位一样,居了高位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克死他乡?   相比较甘恒远,他的弟弟甘恒宁就要懂礼数的多。所以在甘恒宁过来说了芷娘的所作所为之后,甘恒耀便问也不问的就给芷娘定了大不敬的罪,直接派人去叫了来领罚。   族里的女孩子,需要的是温婉懂事,这样才有利于促成联姻,巩固家族势力的扩大的稳定。像芷娘这样刁钻奸猾的女子,若不是看在如今他们家还有利用价值,他早就吩咐将她逐出家族自生自灭去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和她爹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透过书房半开的窗,甘恒耀愤恨难平的看着跪在庭院中间的白衣女子,等这次大考结束,总要想个办法,将这祸害去了不可!   芷娘静静的跪在院中的青石地面上,因为跪得久了,双膝被硌得如针扎一般,虽是疼痛难忍,满头冷汗,但是芷娘却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挺直的脊梁犹如一棵山崖边骄傲的青松。   族长并没有见她。领她过来的人只是将她带到这里,吩咐她跪下,甚至连跪多久都没有说便扭头离开了。   可是她却不敢不从。   吩咐她跪的人是一族之长,即使不说原因不问缘由,只因为这个名号在,就能主掌她这小小孤女的生死了。   芷娘沉着心,细细的想来,这次族长让她来跪着领罚,应该和她的那位叔叔脱不了干系。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她叔叔来告状,定然只会说坏不会袒护,为何族长只罚她在院子里下跪这么简单呢?   顾及母亲娘家的势应该算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芷娘却想不透。不过,她总觉得,族长如此做,肯定是因为她们家还有某处利用价值,不然依着族长对待她们家的态度,今天绝对不会这么便宜只罚她下跪。   “咦,那院子里跪着的不是雅灵你的妹妹嘛!”   芷娘正咬牙熬着膝盖上传来的痛苦,去突然听到身后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嬉笑声。这里是族长位于内宅的一处书斋,建在涵明湖旁,本是个清静的所在,可偏偏在她领罚的时候有小姐们从外面经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不过是为了加重羞辱她嘛,这点子小伎俩,她还吃得消。芷娘背对着她们,看不到那些千金们眼里的幸灾乐祸,自然,那些富家小姐也瞧不到她眼中得森然冷笑——笑吧,笑吧!看看谁能够真正的笑到最后!   “谁是我妹妹?我只有颂歌一个妹妹!里面那个不知尊卑不懂礼仪的JIAN人,才不是我的妹妹!”   这个声音芷娘倒是听出来了,正是她叔叔家的长女,正妻罗氏所生的甘雅灵。袭了她母亲的真传,刻薄小气跋扈任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芷娘无动于衷的暗笑,当初自己父亲还在京中任职时,这一位的嘴巴,可是比抹了蜜还甜的。   还真是物是人非,芷娘感慨。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双膝的受力点,让自己变得相对舒服一些,同时也不忘舔了舔发干的唇,还是出门时喝了小半盏茶,此时过了至少两个时辰了,她的嗓子已经干得快冒烟了。   而里面那个天杀的家伙,却丝毫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怎么会,听说你这位妹妹可是京城里的官家小姐呢,见过大世面的,怎么会不懂得礼数?”   一边有跟着起哄的小姐倒是笑得厉害,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棒半点不给情面。和甘雅灵一唱一和,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哼!没家教在哪里都是没家教!”雅灵啐了一口,继续骂道:“人总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有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爹爹,自然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会给族里蒙羞!”   “我听齐家的表小姐说,京城里的小姐们相聚,品茶都是自带茶具的。”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那两位的应和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不知道,雅灵你的妹妹有没有去过那样的茶会。”   “润雅你想知道,上前去问问不就得了?”那个女子的话一出,立马换来一群女子的哄笑声:“也好让我们都见识见识,这一位去参加茶会时,带着的茶具是什么样子的嘛!”   “什么样子?哼,现在能有口茶喝她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摆什么小姐谱?”这般刻薄的话也只有雅灵说得最痛快。她只看到母亲因为她而受父亲责罚,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明明她家已经落魄到吃饭都艰难了,凭什么还要在母亲和她面前摆架子?   “不用问,我只考一考她便可!”那位叫润雅的女子从容一笑,低声吩咐身边的丫头了几句,便又慢声说道:“我让翠泽去备茶来,若是她能喝了能说得出茶叶名,就算是她过关了。”   “呀,我倒是忘记了,润雅妹妹素来是喜好茶道的。不过,拿妹妹你那么名贵的茶叶来考她,岂不是浪费?”   “哪里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不过是让翠泽去一旁的院子里寻婆子们要些下人们喝得水过来罢了!”润雅轻蔑的一哼:“大俗即为大雅,倒不是我埋汰了她,即使是铭音你们家婆子们喝的茶,也比她家里的要好上千百倍了!”   第十四章 屈辱(二)   “小姐,这茶虽然粗糙了些,可眼下情势由不得其他,您先喝了润润嗓子吧。”   窸窸窣窣一阵衣响,一个穿桃红褙子的丫头半蹲到芷娘身边,手里捧着一盏清茶递到了她的嘴边。见芷娘不动,那丫头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奴婢知道小姐心底憋着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芷娘抬头细细的看了一眼双目含笑的丫头,双手接过了她递上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这世间,正因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多,才显得眼前这雪中送炭尤为的珍贵。她虽不能回头去看那位对她施予援手的小姐是哪位,但只要记住了眼前的丫头,日后一定能寻了机会当面谢这一水之恩。   “小姐怕是在这太阳底下晒昏了头吧。不过是我们这些丫头婆子们喝的粗茶汤,怎么就变成了碧螺春?”丫头冲她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得罪,再站起身却已换了一副腔调,逗得门外等候的小姐们皆是哄堂大笑。   “哎哟,没有参加过茶会就没有参加过嘛!还非要在这里不懂装懂丢人现眼!”见到芷娘现在沦落到被一个丫头随意嘲辱,甘雅灵得意不已,一向只有她逢人服软的,却不想那个一向被族人视为上宾的官家小姐,竟会落魄到如此境遇,回去可要给母亲好好说一说,也让她一起高兴高兴!   庶出就是庶出,一股子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甘铭音将甘雅灵的得意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冷笑。长房嫡出的她,平日里在这些旁支姐妹面前,总是存着些优越感的,偏偏到了芷娘面前,她却不得不陪笑脸。不为别的,人家的父亲是京中御史。   所以如今有了报复炫耀的机会,她岂会放过?可是眼前这个甘铭音,明明和甘芷娘是一房姊妹,却不懂得互相帮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真真让她看了觉得可笑。   “祖母还等着呢,我们就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甘润雅适时低咳了一声,她们本是去给祖母问安,如今为了来看热闹,专门绕过来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她这时候提倒也是合情合理。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会子。”甘铭音摆了摆手,瞟了一眼依旧跪得笔直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扶着丫头便沿着来路去了。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出生就定下的命运,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任你父亲京中为官多风光,回到族里也就是个庶出的旁支!   听着庭院再次安静下来,芷娘轻轻的松了口气。今日会有这样的待遇,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父亲即使在京中为官多年,可是在族里毕竟只是庶出旁支,所以他越是显赫,族里的长房就越是不忿和担忧。如今他获罪遭贬又客死他乡,长房诸人幸灾乐祸趁火打劫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娘说的没错,这事儿还是她太冲动了。   那天在叔叔店铺里发生的事情,要真的追究起来,也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她目无尊长、欺瞒长辈等等几条罪名扣下来被逐出族里也是可以的;但是往小了说,也就是侄女儿和叔叔的一场玩笑,只是过了一些而已!   而这到底该如何定罪,就全掌握在族长的手里。不过,既然让她跪下了,还跪这么久,芷娘反倒放心了不少。   族长并不想拿这件事儿来深究,只是想拿这件事儿来警醒一下她,也是借由此事,给她们家一个下马威。要知道,她们家留在榕城的财产,除了母亲的妆奁之外,还有一些田地是交由族中代管的。既然她们如今回来了,这些财产少不了是要说清楚归还的。   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利字!   “云二爷稍候,我这就去回禀老爷。”   芷娘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一阵脚步从身后过来,一个小厮一边陪着笑一边小跑着越过她进了房门,随后,一双熟悉的皂面福纹靴停在了她的身旁。   “二爷,老爷有请。”不等芷娘回神,又听到那个小厮笑嘻嘻的挑了帘子出来对着他们高声叫道,却丝毫没有提要芷娘起身的话,就好像院子中间压根就没跪着个人一样。   “哥……”芷娘担心兄长忍不住会发难,又害怕说话太多会引起屋中人的注意,只得不动声色的抬手扯了扯甘旭云的衣角,还未抬头,甘旭云已经抬步往里走去,只在那动的一瞬,一个小纸团从他身边滑下,正好落到了芷娘手边的地上,芷娘眼疾手快,一把抓过来拢进了衣袖,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院子里。   “妹妹你受苦了,稍安勿躁,一切有哥哥呢!”   趁着小厮领甘旭云进去的功夫,芷娘匆匆打开纸团看了一眼内容,忍不住鼻子一酸,在如今,除了娘也只有兄长会如此关心她了吧!   甘旭云进到书房时,甘恒耀正站在桌案后执笔写着些什么。他也不着急,只垂手立在门口,静静的等着这位族长的招呼,礼节上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位族长面前,向来马虎不得。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这位甘氏的族长,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也曾跟在父亲身边,见父亲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表面应付上是挑不出毛病的,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太假,连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他都能看清。可偏偏这个人是一族之长,得罪不得!   眼前他为难妹妹,也不难理解。他们这一房是庶出,却出了父亲这样一位在京中任职的御史,连着多年都让长房入芒刺在喉,生怕父亲有所动作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如今父亲出事,他们自然要找机会来泄一泄怨气。   可是父亲虽然去世,但为官这么多年,人脉总会有一些,就比如眼前榕城新上任的学政。族里要利用这些关系,又不能不求助于他们家。   妹妹是嫡出,他虽然从出生就养在母亲房里,族谱上也记在母亲名下,可依旧改不了生母是姨娘的事实。大概族长便是想利用这一层关系来做文章吧!   或者还有一层意思,杀鸡给猴看?借由惩罚妹妹,来警告他们一家?   甘旭云心底冷笑,到底是一族之长,算盘打得就是精!   “哎呀,云哥儿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瞧瞧大伯,竟然让你站着干等了这么久!”   一声惊诧的低呼打断了甘旭云的思考,他略略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务必使自己看起来更加谦卑怯懦一些,才缓缓的抬起头,冲着甘恒耀行了一礼:“旭云见过族长。”   “免啦免啦,这些虚礼就不用了!坐吧。”甘恒耀打量了一番甘旭云,见到他一副瑟缩受惊的胆小模样,心里很是受用,到底是个妾出的小子,好□多了。   “承蒙族长体恤关怀,安排旭云进了族学,今日特来拜谢族长。”甘旭云却也不坐,只是恭恭敬敬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冲着案后安坐的甘恒耀行礼。   “唉!都和你说免了这些俗套!你这孩子!”甘恒耀一脸慈爱的念叨归念叨,身体却依旧端坐在位上一动不动:“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父亲学问好,虽然你不是嫡子,可我也希望你能和你父亲一样学有所成,将来可以光耀我们甘家门楣。”   “学问是不分嫡庶的,族长教训的是。”甘旭云木木愣愣的又长揖了下去,嘴里念出的话也是一本正经,却让甘恒耀含笑的脸陡然变色。   当年他和甘恒远同在族学,却苦于学无所成,一直被师长和同族嘲笑,长房嫡子,学问竟然还不如一个偏房庶出的孩子。这是他甘恒耀一生的耻辱!他瞪着案前立着的少年,依旧是一副呆笨老实的模样,难道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他的无心之言?   “你母亲在家可好?”甘恒耀决定转移话题,也顺便再试探一下眼前的少年。   “劳族长挂念,实在不是很好。”甘旭云抬头看了一眼甘恒耀,皱着眉一脸的愁色:“已经入冬,转眼便到年下,母亲愁着银子制备冬衣和年货呢!”说到这里,甘旭云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一脸感激的又对着甘恒耀行了一礼:“说起来还真得谢谢族长,要不是族长帮忙安排小侄儿进族学,只怕明年开春侄儿便无学可上了!”他顿了顿,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凑不齐学费,外头学堂是不让欠费的!”   “是吗没想到那刘氏居然如此苛待你们母子,实在是过分至极!云哥儿,你别着急,我这就命人去叫刘氏过来,你虽是庶出,却也是恒远的独子,她如何能这般待你们?”甘恒耀啪的一掌拍在案上,一番义正言辞之后便要开口叫人。却被屋中站在的甘旭云一脸茫然的开口打断在当场。   “族长,小侄儿的母亲,正是刘氏呀!”   第十五章 巧借力   “族长大人,小侄儿可没有信口浑说,族谱上记着呢!”   甘旭云见甘恒耀脸色不对,瑟缩着后退了一步,满面惧色的小声回道:“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我的母亲惟刘氏一人,生恩虽大,但嫡庶有别,礼不可废。即使没有入族谱,我也该奉刘氏为母,尽心尽孝才是。”   甘恒耀看着甘旭云摇头晃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刚刚因为甘旭云的那番话而升起的警惕再次消失于无形。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抛到一边不管不顾,这小子真是读书读迂了脑子,连他爹的一半精明都不如!   不过也好,反正他眼下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工具而已,精明反而是多余的东西。   “唉,最近事儿多,倒是记混了。”甘恒耀状似大悟一番屈指敲了敲额头,和蔼的冲着甘旭云一笑:“人老了,是有些不中用了。”   “族长大人精神矍铄,正值壮年,如何会有这等说法?”甘旭云正色:“小侄儿身份轻微,还要劳族长大人挂心,实在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你等都是族中子弟,我甘氏一族未来的名望都寄托在你等身上,我身为族长,关心是理所应当的。”虽不知甘旭云的话有几分真心,但好听奉承的话谁都是爱听的,甘恒耀也丝毫不例外。   “对了,你回来可曾去拜见过学政大人?”见寒暄的差不多,甘恒耀也就将话移入了正题:“他是你父亲的至交,如今既是来了榕城任职,你也该去拜见长辈才是!”   “小侄儿昨日回家后,也和母亲商议了此事。虽有心去拜见学政大人,只是,只是无奈家中境况,实在是有些不便。”甘旭云一脸尴尬的垂下头,小声的解释道:“不过,母亲已在想办法,这两天小侄儿便和妹妹一起去拜见学政大人。”   “你家中在族中还有一些产业,只是你们回来的匆忙,清理起来难免费些事儿。”甘恒耀看了一眼依旧木木讷讷站在堂中的甘旭云,他倒是希望这小子此时能圆滑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直迂腐。若是拐着弯的来讨家产,他倒是有许多种方法可以挡回去,可偏偏这小子一脸呆相,即使要钱哭穷也是哭得这般直接,毫无掩饰,倒叫他现在为了难。   若是不理吧,那先前表露的那些关怀无疑就成了一场笑话;可若是要管,难道要他将已经握在手里的财产交出去?这更加不可能了!不过,甘恒耀不愧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脑子一转便想出了推脱解决的办法,他捋了捋长须,冲着甘旭云一笑:“这样吧,族里的产业动起来麻烦,但是我记得你叔叔手上似乎有两间铺子和庄子的,这些年他照看这些产业也不容易,虽然盈利不多,可是分出一些来给你们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却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日后咱们再慢慢商议!”   “那个族长大人,不知道……”甘旭云一听这明显不合理的安排竟一点没有异议,只是目露喜色,一脸期待的搓了搓手,看着甘恒耀如同是盯着一块大金砖一般让甘恒耀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又在心底将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轻了几分。   不过,这也让他更为放心。木讷胆小,又好财,在家那刘氏定然也没有好生管教他,这倒方便了自己的打算。甘恒耀暗自欣喜,反正是拿别人的利益送人情,伤不了他半分,索性就先给他点甜头也好。于是他沉吟了一番,才慢条斯理的对堂中已露焦急之色的甘旭云说道:“三百两虽是不多,置办年货过个年还是能对付一下的。”   “谢族长大人,族长大人的大恩,小侄儿日后一定尽全力报答。”甘旭云一听脸上的焦虑忐忑一扫而空,只余下欣喜若狂的激动,只站在堂中,一个劲的鞠躬道谢。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你领了你妹妹回去吧。”甘恒耀看着甘旭云越发觉得他呆蠢没见识,不过三百两银子而已,就这般失态,真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甘恒远那般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蠢材儿子!不过一想到他的出生,又释然了。也对,庶出的嘛,总是浅薄一些的。还好外面跪着的是个丫头,要真换了是小子,眼下一些事情处理起来,可就要麻烦多了。   “说起你妹妹,我还得嘱咐你几句。”甘恒耀扫了一眼诺诺称是的甘旭云,又接着补充道:“你们一家刚回榕城,诸多事情还不习惯,加上你和你妹妹都还小,你母亲又是寡居多有不便,你叔叔帮你们照看田产铺子,你们应该感激孝顺才是!如何能去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虽是你说的,家中缺钱,却也要好生的去和你叔叔解释,你叔叔又怎么会不怜惜你们幼年丧父给予照拂?怎么能用那样的方法去忤逆长辈?若不是看在你叔叔求情,你妹妹又是初犯,再加上你家情况确实是艰难,你妹妹为母分忧做出那样的事情也算是情有可原,我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是是,族长大人的教诲,小侄儿一定铭记在心,回去也会告诫妹妹,让她日后一定温婉懂礼,决不再做出这种不知礼数的事情来。”甘旭云只低着头称是,连半句反驳和不满也不见。   “你去吧!”甘恒耀只觉得没趣儿,越发看得生厌,随手摆了摆,便打发甘旭云出门了。嫡出的虽然有些谋算,却毕竟只是个丫头片子,而这甘旭云虽然是独子,却只是个庶出的书呆子,刘氏又软弱,他这样一番恩威并施,量她们也不敢再有什么想法和动作,这一家已不足为患。   甘恒耀满意的露出了笑容,低头继续去绘他的山水,对门外院子里的两兄妹,再生不起一丝兴趣。   芷娘是被甘旭云从地上扶起来的。她的膝盖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觉,此时别说是走路,就连站立都成了问题。然而此地又不宜久留,甘旭云也没多解释什么,埋头就蹲在了芷娘身前。   “妹妹,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芷娘略一犹豫,最终也没有在推却,缓缓的伏到了甘旭云的肩上。甘旭云稳稳的站起身,背着妹妹一步一步向回走去。   甘旭云走得极慢,极稳,生怕自己的步子太大而颠簸到身上的妹妹。芷娘静静的趴在甘旭云的背上,感受着兄长沉稳的心跳和温暖,心也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即使眼前环境再险恶艰难,她现在终究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哥哥,还有母亲。前世不能护住的东西,此生她一定要牢牢的握在手里,护在身边,决不让前一世的悲剧重现。   “哥哥,族长没为难你吧。”芷娘歇了一阵,才低低的开口问道。想族长那老匹夫对自己这般苛责,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被她连累到。   “族长赏识呆笨老实之人,我没令他失望,他怎会苛责我?”甘旭云忍着笑,闷声回道:“我不仅没挨骂,反而还由族长做主,帮我们向叔叔讨了三百两过来。”   甘旭云知道妹妹疑惑,便将先前在堂中的一切只当讲故事,细细的给芷娘说了一遍,到最后就连芷娘也被逗笑了:“哥哥好会耍滑头,妹妹争了个头破血流,还累得在堂下跪了几个时辰还差点被赶出族去踩换了五十两银子,哥哥你只说了几句是是是好好好,就换来了三百两,族长真是偏心!”   “怎么会是耍滑头?哥哥分明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甘旭云笑:“投其所好,自然事半功倍。”   “哥哥,芷娘知道了,这次是芷娘太冲动了。”芷娘聪明,甘旭云话中的意思她岂会听不出来?和那些族亲纠缠,并不是一味蛮横用强就能奏效的,这本是她也明白的道理,可是真正的到了节骨眼上,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不能怪你,妹妹你和母亲受尽委屈,自然要比我更容易意气用事一些。”甘旭云却只是浅浅的劝:“若是我也在家里陪着你们一起经历,只怕今天就会换了我被逐出族了。”   “幸好哥哥忍住了,也提醒告诉了芷娘,和族里的这些无赖纠缠,只靠冲动是行不通的,到头来受伤的还是我们自己。”芷娘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一般狠道:“还是得稍安勿躁,一点一点谋算才好。”   “对的,以卵击石的事儿咱们可不干。”甘旭云这才露出了轻松的笑,缓缓的点头:“不过,这次咱们也算是兄妹合力,让妹妹你没有白被罚跪,叔叔想着到族长这里告我们一状可以挽回五十两的损失,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要多赔进来三百两。”   “这不正是人算不如天算嘛,也不知道叔叔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气得肝疼!”芷娘掩口轻笑,却也没忘了心底的疑惑:“不过,叔叔和族长向来是一丘之貉,如何会帮我们找叔叔要三百两?”   “怎么不会?族长和叔叔不同,他的考虑更多的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少不得要考虑利用咱们父亲曾经的那些人脉,自然不能将事儿做得太绝。而且他向来以长房嫡出自居,虽然明面上和叔叔关系不错,但实质定也是面和心不合,拿叔叔的钱来成全自己的面子,他何乐而不为?”   “真是应了那句话,”芷娘听了这些更是心情大好,连腿疼也感觉轻了不少,偏偏此时兄妹俩此时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十六章疏离   兄妹俩说话的功夫,甘府侧门已在眼前。远远的看过去,见到一个小姐模样的女子,正和门口的几个婆子说着些什么。那个小姐芷娘没什么印象,但是守在她身后的丫头,看上去却有几分眼熟,似乎就是刚刚给自己解围送水的那一个。   “哥哥,有人,还是放我下来走吧。”虽是兄妹,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芷娘还是知道有些不妥当的。何况是现在她们还处于风口浪尖之下,更是得小心谨慎,不可让人轻易抓了把柄去。   “你的腿……”甘旭云有些不放心,方才妹妹痛楚皱眉的模样,他可是瞧在眼里疼在心底。往日父亲还在时,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几个时辰,就连稍稍重一些的话都没有听过的:“不如我们等一等,等那些人散了再过去也不迟。”   “不妨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刚刚哥哥背了我那么远一段,现在虽然还有些疼,却也受得住了。”芷娘知道兄长的好意,却只是笑了笑,执意要下来自己走:“刚刚我跪在院中,那边的那位小姐遣丫鬟给我送来一盏茶,现下人在眼前,我如何也该过去谢谢人家才对。”   甘旭云拗不过芷娘,只得将她放下来。虽是心里有了准备,可真的落地之后,那种针扎一般的刺痛,还是差点让芷娘摔倒在地,幸亏甘旭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看看,都说让你不要逞强,非是不信!刚刚还说要学着温婉如玉沉着冷静不冲动,这会儿一转眼功夫就全抛到脑后了!”   “哪里是逞强了,只是忽然一下地不习惯而已,走两步也就好了。要是以后像这样一点小伤都来劳烦哥哥,哥哥岂不是要累趴下?”芷娘只扶着甘旭云的手,浅笑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如她所说,走了几步,膝间的痛楚还真是消散了不少,走得也比一开始快了一些。   即便如此,等到兄妹俩走到门口,几个婆子也已经说完话,沿着门旁的一条□散了。那丫头也扶着小姐,出了门要上门口候着的马车,情急之下,芷娘忍不住开口唤道:“前面的姐姐,请留步稍候。”   “是你?”甘润雅听到芷娘的声音,脚步一顿,扭头看到是芷娘,有些意外的停在了马车旁,看着甘旭云扶着芷娘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   “是的,芷娘来谢姐姐今日的送水之情。”芷娘款款的冲着甘润雅福了福身。   “只是一时无聊顺手而已,没什么谢不谢的。”甘润雅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芷娘,并不见丝毫的热诺:“若只是为了这事儿叫我,我便在这里领了你的谢结了这件事儿,你就此忘了吧!”   “你是她哥哥?”甘润雅不再看有些愕然的芷娘,只将视线投到了甘旭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声道:“若是不想你妹妹再受这般屈辱,便刻苦些,求个功名!这个家里头,靠谁都不如靠己。”   “小姐说的是,旭云谢过小姐对小妹的相助,日后……”   “别日后了,若是真心谢我,便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你我依旧不相识才是最好!”甘润雅一抬手止住了甘旭云的感谢之词,转身扶着丫头的手踩着矮凳进了马车。   先前给芷娘送水的丫头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恭敬的冲着芷娘和甘旭云福了福,扭头陪着小姐一起进了马车:“万福,走吧!”   “翠泽啊,下月初十,是老祖宗的寿辰。老祖宗这些年礼佛,只苦于眼神一天不如一天,总是嫌印本上的字迹太小看不清,我本有心为她抄写几卷佛经,只可惜近来家中有事儿脱不开,别的姐妹又玩性未休,做不来这个,真是愁人。”   “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到法子的,您也就别操心太多了,身子要紧。”   仄仄行去的马车厢里,主仆两人刻意提高音量的对话让芷娘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阵欣喜。对那位离去的小姐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在眼前的甘家,几乎是人人见了她都想踩一踩,唯独这一位却在一天中,虽是和别人一样的冷言冷语极力疏远,却暗暗的给她施于了两次援手,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那位小姐说的老祖宗,是长房嫡长媳,如今甘氏族长甘恒耀的生母,上一任族长甘荣之妻甘方氏。虽然如今后院的事情都是由甘恒耀的妻子甘顾氏操持,可谁都知道,只要这位老太君一日还在,就没人能越了她去。   老太君的寿辰是大事儿,虽然不是整生大办,但是族中小辈要去祝寿献礼一定是少不得的。可是从她们回来到现在,都没有人提过这事儿,想必要么是根本没人注意她们的存在,要么就是压根没想提前告诉她们,而是临时通知等着看她们家的笑话。   在芷娘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而那位小姐不仅透露给了她这个信息,还给她指明了备礼的方向,实在是不亚于雪中送炭。   “那位小姐,似乎也是长房一脉的后人。”相比较芷娘的感激,甘旭云就显得更加谨慎一些。其实这倒也不能怪他太过多疑,而是眼下在甘家,几乎都是落井下石的,突然来了一个出手相助的,而且还是来自长房的后人,叫他如何能不多想“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曾和她们擦肩过了一路,听到领着我的小厮说,那是大小姐,三小姐还有雅灵小姐。”   依着长房下人们唤主子的习惯,不难猜测出,那位离去的小姐出自长房。只是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三小姐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她的打扮,再加上她刚刚离去的方向,应该更有可能是三小姐才对。   可是不管是大小姐还是三小姐,对他们如此施予援手总是很奇怪的。   “嗯,我知道哥哥的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芷娘没有反驳兄长的疑虑,只是顺着他的话低声说道:“不过她今天帮了我却是事实,而且老祖宗的寿辰,即使她说的消息有假,咱们送佛经贺寿也不算是失礼。”   “这倒是。”甘旭云想想倒也不觉得有错,点了点头:“只是眼下到下个月十号已经没几天了,若是真的要送佛经,妹妹你只怕是要受累赶工了。”   “不怕,不管其他,只想着能省银子我也觉得值当了!”芷娘此时心情不错,笑嘻嘻的对着兄长开起了玩笑。   “银子银子,开口闭口都是银子!”甘旭云一听哭笑不得,笑骂道:“小妮子你近来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哥哥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开门七件事,哪件离了钱行得通?”芷娘不甘示弱,扭头冲着甘旭云一伸手:“我知道哥哥是想说,咱家是书香门第,不可失了身份!可是这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离了钱,难道啃书喝西北风不成?喔喔是了,若是没了钱,连书都没得啃,只能望馒头止饿了!”   “好好好,哥哥只提了一句,你就这么多句等着。”甘旭云摇头,苦笑着叹道:“哥哥岂会不知,都说商人重利,可这世间数百行,哪个行当不是利字为先?若是咱们家此时不落魄,族人又何至于欺辱我们到如此?”   “对了,哥哥你刚刚说到那位三小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母亲曾经对我提起的事儿来。”芷娘眼见兄长黯然,急忙换了话题:“若是猜的没错,应该是长房庶出恒越伯伯家的小姐。”   “就是经商客死异乡的那一位伯伯?”对于芷娘说的事儿,甘旭云也略有耳闻。   长房一脉到父亲这一辈共有两子两女,两位姑姑远嫁,余下的嫡长子甘恒耀继承了族长之位,剩下的庶子甘恒越精于商道,将名下的产业经营得极是红火,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外遇到山贼,结果壮年惨死异乡,偌大的产业理所当然归了兄长甘恒耀,只留下了甘林氏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好在甘林氏还有娘家帮扶,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也磕磕绊绊的熬了过来。后来其子甘旭连金榜题名入了仕途,这才让她们一家苦尽甘来,所以也难怪刚刚那位小姐要提点甘旭云好好求学。   她们这样没了父亲照应的孤儿寡母,也唯独这一条路能改善现状了!   “其实她们家的境况,倒是和我们相似。”芷娘点头,叹了口气:“只是更让人心寒!”就算是庶出,可毕竟是同父所出,族长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她们这样的旁支?   “所以旭连哥能高中扬名,哥哥也可以。”甘旭云决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芷娘的头:“芷娘等着哥哥,哥哥定不会让你和母亲永久受这样的欺辱!”   “我和母亲倒是不怕吃苦,只是父亲那里,哥哥却是一定要努力不让他在九泉之下失望的。”芷娘略略一犹豫,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先给兄长挑明比较妥当,一想到蒙冤被贬还死的不明不白的父亲,芷娘便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止不住往下落,哽咽着看着甘旭云:“哥哥,你可知道,父亲的死……并不是因为急症啊!”   “什么?!”甘旭云听了芷娘的话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哥哥,父亲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如何会莫名的就得了急症突然就去了呢?”芷娘忍着泪,将买花遇到林家后人,关于南梁王和父亲之间的纠葛细细的说了一遍:“我回家之后,就寻了母亲来问,母亲只是一脸惧色,支吾着不肯多言。”   “南梁王势力强横,母亲是怕我们知道这事儿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将我们自己给赔进去。”甘旭云脸上由惊转怒,到芷娘说完母亲的反应,他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眼底依旧凝着化不开的恨意:“当时我不在父亲身边,却一直也有着和你一样的疑惑,父亲身体一向硬朗,虽然遭贬会让他难免郁结,却不至于会体弱到一场风寒都抗不住!原来我们猜测的都没错,父亲的死,果然是另有原因。”   第十七章 筹码   “若父亲纯粹是遭外人所害,我想母亲还不至于如此痛苦胆怯,连提都不敢提。”芷娘衣袖下的手暗暗捏握成拳,南梁王是谋害父亲的主谋不假,但若没有帮凶,他一个堂堂王爷,总不能亲自出马来毒害父亲吧!相比较高高在上多行不义的皇亲,处在身边的亲族才是母亲最为忌惮的:“父亲的死,怕是叔叔和京中的舅舅也脱不了关系!”   “林旭那天还告诉我,咱们家的铺子,如今已经是南梁王在榕城的一个据点。”芷娘即使不抬头,仅从兄长陡然急促的呼吸也能猜测出他此时的震惊:“而且,京中舅舅派来的人和叔叔来往慎密,正合谋在榕城为南梁王寻找参加兰花品鉴大会的兰花。而若是事成,答谢叔叔的报酬,就是咱们家庄子和铺子!”   “好算计,一个一个真是好算计!”甘旭云良久,才咬牙切齿的冷笑:“都说墙倒众人推,但是这墙若是自己院子里的推倒的,那可真真是不堪可恶至极!”   “父亲为官清廉,在京中少不得得罪一些权贵重臣。这些年族里有些徇私的事情去找父亲,父亲也是能推则推,族里又妒恨害怕父亲的声望会威胁到长房的地位,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亲戚同宗,留着碍眼不说还挡路,有了这种机会,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利用上,既能除去眼中钉,又能讨好权贵,何乐而不为?”毕竟是外院男丁,甘旭云在这方面的分析自然要比芷娘更为透彻。只是越分析得透,这恨意就越是深刻入骨,一挥手,甘旭云一拳重重的砸在身旁的院墙上:“此仇不报,此恨不消我甘旭云妄为人子!”   “哥哥,你大考在即,我本不该……”   “如何不该?这等事情本该由我这个儿子来发现背负,也亏了妹妹你心细如发,若不然父亲他岂不是要永不瞑目?”甘旭云惨然一笑,打断了芷娘的担忧:“妹妹,你放心吧!我断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因为此时而影响了大考。反而,哥哥还会由此更为用功,若是握不住权势,怎能扳倒那些害了父亲的仇人?”   芷娘原本还想再劝兄长几句,但看了甘旭云脸上透出的坚毅和决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依着前世哥哥的行事还有这几天相逢之后的了解,就知道他断断不是那种冲动之辈,若多说下去,反倒是显得她思虑担忧太过了。   “母亲的身体不好,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事儿就不用再在她面前提起了。”甘旭云扶着芷娘重新上路,静静的嘱咐道:“只会让她更加难过担心而已。”   “我晓得,自从那天提了之后,我便不敢再多问了。”芷娘点头,兄长对母亲的关心也让她宽心不少,只要阻拦住母亲卖妾的打算,兄长就不会弃她们而去!   “嗯,只要发生过的事情,总是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甘旭云肯定的安危芷娘:“即使不靠母亲回忆,我们也能查清楚真相,只是时间的问题。”   “提起母亲,眼下倒有一件难事儿极其棘手。”兄妹俩母亲来母亲去的,芷娘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忍不住苦起了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兄长:“我被族长叫来,又被罚跪,回去要怎么和母亲交代呀!”   “你这会儿知道害怕担心了,那时候冲上去找叔叔敲诈银票的胆识都哪里去了?”见到芷娘一脸苦相,甘旭云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着她的额头笑骂。   “哎呀哥哥,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何况我还是区区一小女子。”芷娘红着脸,伸手捏着甘旭云的衣袖:“好哥哥,你得想想法子,帮我说服了母亲去,别的还好说,若是万一被母亲禁了足,我要如何去林家学养兰的法子嘛!”   “你啊,到现在还贼心不死指望着养兰花赚银子呢!”甘旭云如何不知道芷娘此刻的担心,无奈却又心疼的摇头叹道:“好好好,妹妹有难哥哥怎能不帮?不过,你也别太做指望,我琢磨此事儿母亲不会轻易松口饶了你的。实在不行,你就先乖乖的在屋里呆上几天,等这段时间过去,咱们再慢慢的说服了母亲解你的禁足。”   “啊!那岂不是……”   “你到底要不要哥哥帮你支招!”芷娘正要哀号,就见到甘旭云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着眼轻笑着威胁,见芷娘忙不迭的点头,他才又神秘莫测的压低声音:“那就一切听我安排,山人自有妙计!”   “什么法子,哥哥你现在说嘛!”甘旭云越是神秘,芷娘就越是觉得百爪挠心,只拽了兄长的袖子,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佛曰,不可说!”甘旭云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念了句佛号。气得芷娘直接上拳头锤上了他的胳膊:“叫你不说,叫你不说!”   ……   相比较芷娘兄妹此时的欢闹,站在甘恒耀书房里的甘恒宁可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一大早听说芷娘那丫头被族长叫去罚了跪,本来是神经气爽,只等着嫂子刘氏带着芷娘上门来赔罪还银子,却不想还不到晌午,就被通知说族长有请。   一赶到族长院子里,哪里有那丫头的踪影?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到他见了族长,听族长一开口,真真是差点连肺都气炸了。   本来舍了五十两银子已经够让他心疼了,如今族长竟然要他再支出三百两给刘氏,这,这哪里是罚那丫头啊,分明就是变着法的罚他嘛!   其实给三百两,如果之论银钱的话,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连续这样让她们得手,岂不是更助长了她们的气焰,今天是要银子,接下来便要铺子要田产,难道他也要给吗?   “怎么,不愿意?”甘恒宁虽是低着头,可不满却写了满脸,哪里能逃得过甘恒耀的注意?他冷哼一声,这家伙占了兄嫂多少便宜当他不知道?如今只是要他拿出三百两,就这样一副活像要了他命的模样,真是小气没出息至极!   “不敢,只是……”甘恒宁虽是不满,但是族长的吩咐,他却不敢不从。可要他这般轻易的就交出那三百两,他又不甘心。所以嘴里说着不敢,脚下步子却是没挪动半步。嘀咕着正要开口,就见甘恒耀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到了嘴边的话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甘恒耀背着手,从案后走出来站到甘恒宁身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他,痛心疾首的骂道:“你自己说说看,恒远好歹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在世之时,对你的关照帮扶可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如今他去了,你看看你是如何待他妻儿的?”   “你占着长兄的家产长嫂的妆奁不还也就罢了,她们处境艰难,你这个做叔叔的,如何也该支些银子帮一把吧!可是你!!”甘恒耀抬手,手指头都快戳上甘恒宁的脸了甘恒宁却不敢避让半步:“你却连给个五十两还要侄女儿扯破了脸问着你强要!你只说你那侄女儿不懂礼数,我看分明是你不义在先!若不是看着你年长,在小辈族人面前给你几分脸面,今儿我非得拉着你陪你那侄女儿一起跪祠堂!”   “族长,我……”甘恒宁被骂得灰头土脸,偏偏族长句句都占在理上,他连一句也驳不得,不由得心底将恨全泄到了芷娘一家身上。都是那几个该死的丧门星!   “别你你你了,你们这一房的事情,我也不想多管!你那点小心思我也能当不知道,不过眼下,你给我规矩谦让一些!”族长瞪了一眼甘恒宁,警告道:“眼看大考在即,榕城新上任的这位学政,和你的大哥是至交好友!”   “恒宁知道了。”族长此言一出,甘恒宁恍然大悟,却也还是透着些不满。你要去讨好那家孤儿寡母,干嘛不自己掏银子?要说占着大哥家产业最多的人,除了眼前的族长还能有谁?分明就是自己小气不愿掏钱,还要说出这样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让他破财。   “我知道,你肯定还怪着,这事儿为何不是族中掏银子!”甘恒耀白了一眼甘恒宁,哼了一声:“我这也是为了成全你的名声,你是他们的叔叔,兄嫂为难,做叔叔的不出面帮扶,却要族里出面,传出去,你以后要如何在榕城立足?那些清流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还是族长想得周全。”甘恒宁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若说甘恒耀前面的那些理由还让他有不满,那最后补上的这一句,就让他不得不乖乖服软了,若是万一甘恒耀和那家人扯破了脸,弄得人尽皆知,他在榕城的脸面也算是到头了!   名声,这才是让他最担心惧怕的东西!特别是他如今处在商道,若是背上一个霸占寡嫂财产的不仁不义之名,他的生意也算是到头了!   试问,一个连亲兄弟都能算计背弃的人,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何况,旭照这次也要参加大考,比起那三百两银子,族中子弟的大考才是最重要的。”甘恒耀见甘恒宁不再有反抗之色,才放缓了神色,低声和颜悦色的劝道:“你向来是聪明识大体的,孰轻孰重应该不需要我多言!”   第十八章 敲山震虎   “是婶婶。不过,怎么会这么快?”   远远的看见家门口停着的马车,芷娘心里止不住一惊,扶着兄长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按理说,族长应允她们的话生效还需要一会儿时间,别的不说,就说他叔叔的性子,也断不会答应的那般干脆利落。   给钱事小,那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他之所以将自己的行为告到族长那里,无非是因为自己那天在店铺里的行为打了他的脸。虽说她跪是跪了,可是叔叔最后这三百两银子,还是给实了的!真正的传出去,只怕有心人会各打五十大板,啊不,怎么说出去,都只会是叔叔理亏一些。   而且依着眼下,叔叔最怕的,还是她们兄妹拿着族长的这次开口做幌子,缠着他不放吧!   “八成是见到你在族长院子里下跪,人家特地来通风报信的。”甘旭云扶着妹妹,脸色也颇为难看:“走,咱们回去看看去!”   “大嫂,你先别忙着哭啊!唉,你也知道,咱们那铺子就在街边,难免有存着心思的人看到了告去了族长。”   “我们老爷得了信,早饭都没用就赶过去了!大嫂你放心,一定能找个法子让族长从轻发落,断不会逐出族谱去的!哎呦,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竟惹了这么大一场乱子!”   “依我说啊,也是大嫂你太惯着芷娘了。也难怪族长会生气发火,她好歹也算是官家千金,怎么就这般……依我看啊,这姑娘……”   “婶婶,劳您费心来劝我母亲了。”   听着屋子里母亲的啜泣和婶婶那颠倒黑白火上浇油的说词,停在门口的芷娘是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对着屋里说了一句,已经有旭云在一旁为她打起了帘子,兄妹俩一起进入了房中。   “芷,芷娘?!”坐在上首止不住泪水和一旁苦劝不住的苏氏,还有下首满面红光说得唾沫横飞的罗氏,一见到进门的芷娘和甘旭云,皆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没见过的奇景一般!   “咦,妹妹你不是还在族长院子里跪等着领罚吗?怎么?啊,是了!定是爹爹去求了族长,所以你猜得了宽恕的对不对?”   婶婶罗氏的临门在芷娘看来已经早就习惯了,倒是站在她身后的这位甘雅灵,却是实打实的一位贵客。若是没有先前在族长院子里听到的那一番言词,芷娘真的会觉得,此时她脸上挂着的隐隐泪光还有那焦灼之色都是为了她!   好一个姐妹情深呢!芷娘心底暗暗冷笑。一边却面色不变的和哥哥一起给上首的母亲行了礼,又见过了一边的婶婶,芷娘才轻笑着看着甘雅灵:“雅灵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刚刚和哥哥从族长处回来,并没有见到颂歌小姐呀?”   这一番回答旁人听起来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甘雅灵的脸却瞬间涨红,芷娘的话是冲着她去的,她自然听得懂。本来刚刚在族长家说的那些话,甘雅灵也猜到芷娘肯定听见了,不过一想着她平素里软绵绵的,刚刚在族长那里那般埋汰她她也不敢还口,想必也就是个空架子,表面上看着威风赫赫的,实际也就是一只纸老虎,捅一捅,也就漏风了!   所以在知道母亲要来芷娘家的时候,她也便求着一起来,目的就是为了当面再羞辱一番这位昔日的官小姐,如今的落魄者。   但是这初次见面的第一场,她却是如何也没想到,芷娘会真的将她听到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甩到她的脸上来!   “芷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雅灵本是一片好意的关心你,你怎么能回出这般不着调的话来!”见到女儿的神色有异,罗氏理所当然的想到是芷娘埋汰她好心的缘故,不由得立马沉下脸,端出长辈的架子来:“你这乖张不服管教的性子,已经惹得族长震怒了。却不曾想你受了罚还不知道悔改,真真白费了我们一番苦心!”   “婶婶,芷娘只是实话实说,哪里就不着调了?”芷娘却不恼,还是一脸的笑:“雅灵小姐那会儿当着各家小姐面,说她只有颂歌一个妹妹,难道是芷娘听岔了?”   “没错,我是说了,只有颂歌一个妹妹!像你这种目无尊长跋扈不仁的女子,我哪里敢在你面前自称姐姐?”罗氏这一打岔,甘雅灵也恢复了镇定。而芷娘的态度也更是激怒了她,分明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官小姐,她的父亲获罪遭贬死在异乡,如今连五十两银子都还要扯破脸来找她们家救急,凭什么还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也不怪族长大人责罚你,可惜族长仁慈,那点子惩罚还是无法让你学乖,只怕这样下去,你还会做出更加不堪放纵的事情来,令世人不齿家族蒙羞!”   “正是!若是如此,就该叫老爷不去为你求情,也好让你多得些教训,方才是为你好!”甘雅灵一番话,让罗氏也抖擞起来,一脸正色的瞟了一眼上首脸色惨白的嫂子,更是难掩从心底透出的得意。看看,她的女儿也不比别人的差嘛!   “说的好,雅灵小姐这一番话倒是义正言辞,令人佩服,芷娘受教了!”几重指责下来,芷娘却是一点都不慌,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得意的罗氏母女:“不过,芷娘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雅灵小姐。”   “什么?”甘雅灵下意识的一接话就后悔了,眼前的这一位怎么会正正经经的来请教她问题嘛?分明是有诈!   “雅灵小姐一而再再二三的强调,只有颂歌一个妹妹,那么芳若小姐又该置于何处呢?”芷娘微微一笑,神色忽的一变,一派凛然的直视着甘雅灵:“若说令世人不齿,那雅灵小姐你这种不认手足的行为,又该做何解?”   第十九章 打脸   甘芳若是庶出,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依旧是叔叔的女儿,甘雅灵就算是再瞧不起,她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等浅薄的话来!   当然,芷娘并不指望这个小漏洞能唬住眼前这一对来势汹汹的母女。和不要脸面的人讲规矩说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对付这样的人,就只能挑痛处下脚,若论到什么面前这位婶婶最在意的东西,银子应该当仁不让的排在前几位。   所以不等婶婶罗氏和甘雅灵回击,芷娘又开口笑道:“我方才听婶婶和雅灵小姐一直将族长责罚我挂在嘴边,想必是两位误会了什么,若是族长要罚,又怎么会吩咐叔叔取三百两银子来给我们家置办年货呢?”   “什么?给你们银子置办年货?这,这怎么可能?”   “是呀,分明是你嚣张无礼大不敬在先,族长怎么可能不罚你反倒给赏?而且,就算族长要维护你们,凭什么要我们家掏银子?”   果然,芷娘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轰的一声,将在场的众人都震了个目瞪口呆。甘雅灵原本还存着的几分表面功夫此刻也飞到了九重天外,一直以来对芷娘压着的敌视和不满如同泄洪之水一般倾泻而出:“我不信,肯定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诓骗我和我娘!”   “雅灵小姐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家问问叔叔,看看那三百两是给还是不给。”芷娘对着直到她鼻尖的手指却是一点也不以为意,略略后退数步,依旧保持着矜持有礼的笑容,连眼皮子也未曾眨一下:“至于为什么要叔叔破费,我想大约是族长觉得叔叔如今的年纪,吃太多不容易消化,消消食有助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吧!”   “你!好,甘芷娘,你且等着,待我与娘亲回去问了父亲,若是你敢蒙骗我们,别怪我即刻就去回了族长,看你再如何脱身!”甘雅灵被芷娘的话气得气血上涌,俏脸憋得通红,一咬牙,扔下一句便拉着母亲要往外走。   “站住!作为下辈,我娘还在上头坐着呢,雅灵小姐就这么走出门去,等不到你回家,咱们现在就去族长那里坐坐如何?”既然已经翻脸,芷娘也不怕再就势多补一巴掌,扭身冲着婶婶罗氏福下身去:“论理儿,长嫂如母,婶婶一向教导咱们小辈凡事儿要懂得礼数周全,芷娘一直谨记在心,从不敢忘。”   “芷娘长大了,真是听话懂事儿又孝顺。”罗氏心底虽是咬牙切齿,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冲着上首坐着的刘氏虚福了福,恨恨的又瞪了一眼芷娘,才拉着勉强行完礼的女儿,快步向外走去。   “芷娘送婶婶,雅灵小姐。”芷娘勾着唇角,款款的冲着罗氏的背影福下身去。直到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芷娘才彻底松懈下来,膝下一软,整个人便往地上跪下去,好在一边的甘旭云动作快,一边扶着芷娘往一边的椅子旁走,一边心疼的念她:“真是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么倔?明明就是掐不住还要硬撑!幸好是她们熬不住你的激将走人了,要是再呆一会儿,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芷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啊?”等芷娘在椅子上坐定,刘氏才扶着苏氏,颤巍巍的扑到芷娘面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决了堤:“刚刚你婶婶说,你被罚跪,还要被逐出族去,难道,难道都是真的?”   “罚跪是被罚了没错,可是逐出族谱这完全是婶婶她们的臆测啦。”芷娘扶着母亲到甘旭云搬来的圆凳上坐下:“若是族长真的要罚我,怎么会吩咐叔叔给我们三百两红利过年呢?”   “你说族长要你叔叔给三百两咱们家,这,这怎么可能?”芷娘说的这个消息,别说是刚刚走了的罗氏母女,就连眼前的刘氏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的:“今天你婶婶一上门,我就猜测到定然是你叔叔找机会去族长那里告了你一状,若真的依她们所说,只是路人看到然后传到了族长耳朵里,怎么会知道你得的是五十两这么精准?可是她们既开了口,娘也不能反驳什么,本打算将那五十两还过去息事宁人,你们就回来了。”   “娘,你要是将那五十两银子还给叔叔,芷娘我这顿跪啊,可就算是白跪了!”芷娘揉着酸疼的膝盖,一边低声对母亲抱怨道:“刚刚我还和哥哥说值得呢,你看跪了一出,就赚了三百五十两,去哪里找这样赚钱的好差事儿去?”   “胡闹!娘哪怕是吃糠咽菜,也不愿意你去遭那份罪受那份险!”刘氏听了芷娘的话是又心酸又心疼,自己的女儿以前何等的养尊处优,可是现在却……   “好啦,娘,我逗你开心的。”芷娘握住了刘氏的手,轻轻的安慰道:“您放心啦,这次族长帮咱们,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只因父亲以前的一位至交如今到榕城来做学政了。马上大考在即,族长怕是想着为族里的考生寻点庇佑。”   “说穿了,也就是求点心理安慰而已。”一直站在一边的甘旭云适时补充道:“这次学政的事情,只怕也只是个开头。父亲为官多年,如何也会存有一些关系网的,族长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放弃这些无形的财富,所以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至于长远,儿子一定会努力读书,求一个功名回来,母亲和妹妹也就不用如此的忍气吞声了。”   “我的儿,你能如此自然是……”   “请问,刘夫人在家吗?我家夫人小姐来访求见。”刘氏正想对甘旭云说什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厮有礼的请示,一时间让屋里的几个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特别是芷娘,更是一脸迷惑和不解——她们自从回到榕城以来,除了叔叔一家,鲜少和人来往,怎么可能有人突然来拜访,而且还是在她刚刚受罚回来的现在。   第二十章 旧识   竟然是她?   芷娘没见过那位扶着小丫头从车上下来的中年妇人,想着兴许是母亲的朋友,也就没有多在意,只安静的跟在母亲身后行礼问安,却是随后下车的那位小姐,让芷娘真心有些意外。   那位小姐竟然就是今天在族长家替她解围的甘润雅。她先前不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吗,怎么这时候却和自己的母亲一起来拜访她们家?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碍于场面,芷娘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和依旧一脸淡漠的甘润雅互行了礼,跟着两位的母亲进了房中。   苏氏见客人进门,忙迎上来行礼请安,才又扶着刘氏坐到了首位上。随即便绕过中厅,出门备茶去了。芷娘瞧了瞧,哥哥甘旭云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因为来的是女眷,所以不方便迎客。   “我本该早些就来看妹妹的,只是上月头风犯了,润雅说宅子里人多烦杂,便让我去了庄子里静养,若不是今日回来听了润雅提起芷娘,我还不知道妹妹你竟然……”   落座的夫人还未全开口,已经是止不住泪流满面。这让坐在一边当陪客的芷娘更是觉得稀奇,往常到她们家来的亲戚本来就少,即便是来了,也是要么炫耀要么嘲讽,拿着她们家的辛酸来自我满足,像这样一进门便如此落泪的,这还是第一个。   “芷娘,润雅一路上都和我说,你帕子上绣的花样儿好看,这会儿我和你母亲说说话,你便带了你姐姐去寻寻花样子吧!”   经着刘氏和身边婆子的劝,总算是让夫人止了哭泣,又扯了一会子闲话,芷娘正觉着无聊,就听到那位夫人轻声唤她。芷娘知道这该是两位要谈些正事儿了,见到润雅已经起身,也就不做推迟,领着她便出了房门,往自己住的偏房走去。   “你不要多心,我母亲是一片诚意而来。”跟在芷娘身后,润雅突然开口,让心里疑窦横生的芷娘微微一愣,随即便苦笑着回头冲润雅福了福身。   “我娘性子软,这段时日已经是疲于应付,是芷娘多想了。”   “我知道,当年我父亲离世之初,我也是和你一样,什么事儿什么人都防着。”润雅只淡淡的一笑:“走吧,既然来了,若是不带个花样子回去,怕是叫两位母亲多想了。”   “你倒是上心。”进门瞧见书案上抄了一半的经书,润雅的笑意更浓了:“我昨日儿得了一串上好的檀香木佛串子,本还琢磨着配个什么一起送出去好。你既然在抄经,明儿我便让人取过来,你配着正好一并送上去,既雅致又不单薄。”   “这……”芷娘正要开口推脱,就听到润雅轻轻一哼:“别说什么这怎么好之类的话,我若送你,你便收着!推来推去的反倒越发生分拘束了!”   “妹妹的字儿好,以前只说雅灵那丫头的字巧,老祖宗喜欢,今儿见了你的,我才知道她的字儿真只能称个巧。”润雅随手拿起一张抄好的瞧了瞧,又点了点头:“妹妹的绣工也是极好的,只是时日赶了些,老太太手上的帕子向来是极讲究的,只是花样单薄了些!也不知道今年颂歌有没有新鲜样子,博老祖宗一笑。”   “颂歌姐姐心灵手巧,自然是可以的。”芷娘抬头与润雅相视一笑:“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图案?”   “什么样的图案都好,妹妹聪慧,挑出来的样子自然是旁人不能及的。”润雅也不再多说,走过来坐到了芷娘身边,随着她一起看本上的绣样儿,忽的似发现了什么一般,抬头四下瞧了瞧,有些疑惑的看着芷娘:“好香呀,妹妹这房里可是养着兰花?”   “是养着一盆,这几日花正好开了,屋子里才散着香。”芷娘见润雅脸上有着期待,便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花样儿,去里间将一盆长势极好的寒兰捧了出来:“姐姐若是喜欢,妹妹今儿就鲜花赠佳人,虽然俗气了些,却也是名至实归。”   “呀,这花虽是普通,却胜在生机蓬勃,妹妹既然送了,我也就不推了。”润雅的样子果然是喜欢的,她伸手摸了摸垂在她面前的叶片:“我哥哥也是爱兰的,只是这些年好的兰花越发难得了!即使是在榕城,也难寻到一盆像样的,即使是寻到了,也多半归不到自己手里。”   “为何?难道有银子也买不到吗?”听到润雅提起兰花,又看她爱兰的样子,芷娘心知她一定是知道些兰花行情的,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探一探花市的虚实。   “银子?那些达官显贵拿权势一压,银子又算得了什么?”润雅轻嘲:“钱,哪里有命要紧?远的不说,就看咱们榕城的林家,曾经是名扬全国的养兰世家,如今不过是得罪了南梁王,就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正因为是林家倒了,今年榕城花市的名兰,也就更吃紧了。”   “咱们也买不起那些个名兰,听我婶婶那天提起,说是曾经有一盆魁首,居然卖了数万两银子呢!”芷娘虽是心惊林家的历史,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听着就叫人咋舌。”   “那是魁首,多少人捧着护着的,数万两银子算起来也不算多。一般的名兰,也就千两银子上下了,再好一些的,差不多能有个数千两,即使是极品的,只要没有名分没去兰花赏鉴会上露脸,撑破天也过不了万两。”润雅叹了口气:“我们家倒确实是养不了太贵重的名兰,不过眼下我哥哥奉贤王之命,回来寻明年贤王府送去京城赏鉴大会的兰花,要不然我如何会这般犯愁呢!”   贤王府?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芷娘心中微微一惊,这是她重生之后听到的第二家王府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贤王爷和那位跋扈的南梁王,是个什么关系呢?   第二十一章 贤王   “怎么?按理说妹妹在京城,这些消息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才对。”   见芷娘面露疑惑,润雅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依照常理来说确实是如此,芷娘在京中,父亲还在朝为官,怎么会不知道京中王爷的名讳?   “父亲在世的时候并不喜欢到后堂来提起这些事情。”芷娘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也该是这身体的前身对这类事情从不上心的缘故,脑子里竟然寻不出半点这类的消息来:“所以,寡闻了。”   “也对,像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也是不许我们女儿家议论这些的。”润雅了然,轻轻的点了点头:“说起来那时候我还不如你呢,一直陪着母亲哭了大半年,才转性儿的。我娘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性子极软的。”   芷娘默然。润雅的话说得很清淡,但是个中苦涩,依着现在自己的境遇,芷娘也能品出几分。父亲早逝,家里还有强势的伯伯,她们一家,怕是更难熬吧!   “这些事儿迟早都会过去的,不提也罢!”润雅抬手摆了摆,不愿再提这些过罢了的往事:“贤王是当今圣上的三叔,而南梁王嘛,则是如今太后唯一的同胞兄弟,陛下仁孝,故而亲封了外姓王。不过虽然是外姓王,却因为太后的关系,连京中的几位王爷都要给他几分颜面。”   “不过说起来,我哥哥能够得贤王赏识,还是因为你……”   “小姐,夫人问您花样子挑好了没有呢!”似想起什么,润雅正要开口再说什么,话没到一半便听到守在门口的翠泽隔着帘子轻声唤道:“说是时候不早了,两位小姐有话,不如改日再聚也不迟。自家亲戚,隔得近多走动走动也是该的。”   “想必是母亲她们说完话了,也罢,改日得空我再来看你。”润雅随手取了一张兰花图案的样子,笑着站起身:“时日还长,也不急在一时。”   芷娘低声应了,又陪着润雅出门,一直送着她们的马车离开,才扶着母亲回到了房内,一眼看到放在案上的银票,不由得吓了一下,扭头正要问,却只听到母亲叹了一声:“你也吓到了吧,足足一千两银子。你爹当年不过只招待了她们家连哥儿几月,却不想人家至今还记得。”   芷娘陪母亲坐着,听她讲了半天,才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之所以这两位会来雪中送炭,完全是当年父亲出手相助的缘故。   润雅的父亲甘恒越早年经商,在榕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后来克死异乡,家中只剩了妻林氏和一对尚且年幼的儿女。长兄甘恒耀以族长和兄长的权势相压,竟然将弟弟的家产尽数占了去。   后来润雅的哥哥甘旭连也倒是争气,只是进京赶考盘缠不够,又得了急症,万般无奈之下才求到了她家。当时父亲并没有瞧着他们家境落魄而不予理睬,反而是极其周到的对他进行了照顾,不仅请大夫治好了他的病,还腾出院子来供他居住温书,更是为他求了名师,后来甘旭连高中,离京任职前还专程去家中拜谢过父亲。   “只是再后来,你爹他……”刘氏叹了口气:“这连哥儿是极争气的,学业有成,博了功名在身,所以你伯母虽然寡居,族中之人也再不敢小觑她。”   “母亲何必羡慕旁人,哥哥也是极争气的,再过两年,您也是一样的。”芷娘宽慰道:“这一次女儿被族长叫去,若不是哥哥的缘故,只怕这会儿还跪在院子里呢!”   “总是不一样的,连哥儿毕竟是你伯母亲生,而你哥哥,”刘氏神色更是黯然:“若是你谨哥哥还在……”   “娘,云哥哥也是您自幼就养在身边的,何苦这时候想起这些来?”芷娘心底一紧,这时候母亲怎么会突然提到了这个?虽说那位伯母应该不是会搬弄是非的主儿,但就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家的遭遇与如今自己家的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得了功名的哥儿是嫡出。   “我知道,我知道你云哥哥素来也是极其孝顺的。就是因为这份孝顺,若是他得了功名,那苏姨娘的身份……”刘氏的声音已是压得极低,只容身边的芷娘听得真切,可话里的内容却让芷娘如坠到冰窖一般:“虽说依着苏姨娘的品性,提个平妻也不为过,但是……”   “娘,患难扶持,不离不弃的情分才是最真的。”芷娘只觉得舌尖苦涩异常,酝酿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劝道:“别的不提,只提咱们回到榕城这么久,苏姨娘可曾冒犯过您半分?若她真的存了不良的心思,早就该撺掇着哥哥离咱们而去了。女儿知道,名分确实重要,但是名分与真情,孰轻孰重,娘您看的该比女儿更清楚。良妾也好,平妻也罢,说穿了,也就是未来您的一个伴儿,身份高一些低一些,关上门来,她不还得叫您一声姐姐吗?”   “是呢,是娘糊涂了。你爹去了,未来你要是再嫁人,娘身边可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伴儿了?再者说,她十月怀胎一场,儿子却这么多年不能叫一声娘,也是我欠她的。”刘氏听了芷娘的话,良久才点了点头,神色也豁然了不少:“我只是今日听到你伯母提起连哥儿来,才多想了几分。到底是我小气了,倒是芷娘,你长大了呀!等你嫁了人,必定会比娘强上千百倍。”   “娘,这会儿怎么竟拿起女儿开涮了?”芷娘被刘氏这突然换到的话题弄得哭笑不得,一跺脚:“若是娘的疑惑解了,芷娘这里还有正事儿要和娘亲商量呢!”   “什么事儿你说吧,这里如今又没有外人,娘说你要嫁人还害羞了!”刘氏忍着笑,抬手拉了芷娘坐在自己身边:“要是娘猜的没错,你八成是想和娘说老祖宗今年寿礼的事情吧!”   第二十二章 寿礼   “我抄了一卷经书,想着再赶一块合宜的帕子出来,一并给老祖宗送去。”芷娘想了想,还是将刚刚润雅说的檀香木串子的事儿给瞒了下来。   倒不是她想瞒着,而是依着母亲的性子,收了人家一千两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她再说还收了人润雅的心意,只怕她又会多想多虑,反而不好。   “嗯,老祖宗这次虽然不是大日子,但只送这些,未免显得有些轻了,我记得箱子里有一幅《鱼篮观音图》,是那年我怀你的时候,京中陈夫人送给我的。如今你拿了经书,配别的倒是不妥,就请了它去吧。”刘氏沉吟了一番:“如今我们回来榕城,别的倒是其次,族长那里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娘,如今咱们家里的境况族人也都知晓,虽然经书和帕子说起来不值什么银子,可贵在是女儿的一片心意,想来老祖宗那里见过的好东西不会少,咱们又何必去赶那个热闹?”芷娘知道母亲的意思,总是担心送得礼太轻,怕老祖宗不高兴会被族长迁怒:“若是觉得轻了,女儿再去挑一串好的檀香木珠子,打上时兴的络子,配着一起送上去也就是了,要是真请了您的观音去,只怕反倒遭人注意,不知道的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背地里闲话咱们呢。”   因为先前叔叔的那一状和哥哥的哭穷,她们家的日子难过已经深入族长之心了,若是这时候再取这样一副扎眼的观音图去,岂不是白白遭人怀疑?   既然要装穷,那就要装得彻底一些才好!但是即便是装穷,也不能轻易落了下风去。想到刚刚润雅提起的那两件事儿,越发让芷娘生了好胜之心,她既然那样说,就说明叔叔家的两个女儿,一定准备的也是经书和绣帕!   得罪叔叔倒是不忧心,重要的是族长那里,万万不能允许一点闪失!而现在讨好这位老祖宗,就是摆在眼前最首要的任务。   “娘,说了这会子话,您也累了。我出去看看哥哥,顺便去找姨娘商量花样子去!”芷娘见母亲不说话,知道定然是她也认同了自己的说法,随即轻轻一笑,站起身来:“您只放宽心,哪里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呢?您看前几天咱们还愁银子的事情,现如今竟也成了富户了!等到哥哥学业有成,咱们也就能扬眉吐气了!”   芷娘拐进东院儿,便听到了甘旭云温书的声音。微微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听了一阵,正要小心的离开,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轻笑:“既然来了,干嘛又要走?”   “哎呀,哥哥这里温书呢,我怎么好扰你清净?”芷娘站在窗边,笑嘻嘻的回道:“只是送走了客人,过来看看你,既然哥哥你在温书,那我就过会儿再来。”   “进来吧,我已看了半天书,正好和你说说话偷偷懒。”甘旭云走到门边,打起帘子迎芷娘进去:“见到这位伯母,母亲难免会想到自身。好在有妹妹相劝,我也就放心多了。”   “我劝来劝去也是治标不治本,要解母亲的心病根儿,还得靠哥哥你脑中的诗书才行!”芷娘搓着手,窝到炭火旁舒服得叹了一声:“天儿越来越冷了,哎,改明儿我过来抄书好了,蹭一蹭哥哥你的暖和气儿!”   为了节省银子,如今天还不算太冷,家中便只有甘旭云的房里生了炭火。为的是写字的时候不至于手僵。   “哥哥,你可别多想,我一来是觉得这里暖和,二来嘛,也是来和你做个伴儿,不至于寂寞无聊。哥哥不嫌弃我吧!”芷娘见甘旭云神色一黯,知道他又想到了其他地儿去了,赶紧开口把话题往回扯:“还是说,哥哥担心我闹腾扰了你温书?”   “怎么会,妹妹你过来我欢喜还来不及呢!”甘旭云扯了抹笑,给芷娘倒了一杯茶:“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可是有事儿?”   “咦,我还没提呢,哥哥怎么知道?”   “若不是有事儿,你会过来听墙根儿?”甘旭云伸手点了点芷娘的额头:“说来听听,那位小姐又给你带来什么消息了?”   “哥哥,你以前在京中的时候,可曾听过贤王的大名?”芷娘犹豫了一下,认真的问道:“我只听说,他是当今圣上的叔叔,你知道他和南梁王之间,有没有什么瓜葛啊!”   “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甘旭云有些奇怪,虽然妹妹现在也开始接触外事儿了,可是无端的应该不会问题这样敏感的话题:“其实我知道这些也不多,不过贤王殿下嘛,听说倒是个不错的人,在朝廷上也颇有一些威信,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经常提到他。至于他和南梁王的关系嘛,毕竟南梁王只是外姓王,如今又恃宠而骄,处处与京中的几位皇室王爷较劲儿,表面也许一团和气,但暗地里没冲突想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对了。”芷娘点了点头,将今天和润雅的谈话捡要紧的和甘旭云说了一遍:“我就说,润雅小姐最后那句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听哥哥你一介绍,怕是她哥哥为贤王办事儿,和咱们父亲还有些关联呢!”   “不管如何,这些皇亲贵胄都不是好招惹的。”甘旭云神色凝重,一脸认真的看着芷娘:“答应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随意去招惹这些人。论起来,这位贤王比起南梁王还要难缠百倍。”   贤王是皇上的叔叔,正儿八经的皇室,而南梁王哪怕如今再得宠,那也是因为太后的缘故,一旦太后殡天,那这位王爷还能嚣张多久,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来找哥哥的,是另一件事儿。”甘旭云的担心芷娘自然也清楚,她轻轻的点头应了,才又说道:“我打算明儿去一趟梅花坞。”   “你要去林家?”甘旭云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过我本来打算明天和你一起去拜见学政大人的。”   第二十三章 周学政   “周大人是父亲的故交,父亲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些,比起咱们的有些猜测,他那里的消息更为可靠。”   甘旭云细细的给芷娘解释道:“虽然这事儿要徐徐图之,可第一步,总是要先去拜见一下周大人才可往后发展不是?”   父亲的死,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压在芷娘的心头,但是真相,却只认同证据。可惜当时父亲死的仓促,母亲就算知道什么,也绝不会轻易吐露出口。所以,像周大人这样与父亲同朝为官的故交,正是她们要突破的对象。   哪怕,提供一点点线索也是好的。   “我自然知道周大人的重要,可正因为周大人的重要,咱们才不能贸然前往他家呀!”芷娘放下手里的杯子:“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而且,学政这个位置又颇为敏感,送的东西也不好太随意。我思来想去许久,才想着先去林家,看能不能求得一盆差不多的兰花给周大人送去。既不显得轻慢又雅致,想必周大人也会满意的。”   “妹妹这个主意甚好,周大人素来爱兰花,若真能寻得兰花相赠,也算是投其所好了!”甘旭云点头:“那就依你,明天哥哥陪你去一趟梅花坞吧。”   “不用,哥哥只管在家好好温书就是,也不是太远,我自己去就行了。”芷娘想着到了林家还有一些事儿要说,另外最要紧的是她要如何在哥哥面前解释那盆死而复生的‘国色芳华’呢?   虽然一开始甘旭云也是不同意芷娘一个人单独前往,但是架不住芷娘的软磨硬泡,最终只得败下阵来,但是要求她必须雇一辆车前往,断不能为了省钱而步行。   说通了兄长,芷娘又去找苏姨娘定了花样子,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算了算时间还早,芷娘便关了门,神念一动,闪进了空间。   有了空间灵气的滋润,移居到其中的兰花长得格外的茂盛。特别是那盆先前还病怏怏的‘国色芳华’,如今已经在空间里开枝散叶,生出了直径大约半米的兰花丛。本来芷娘还担心这兰花无休止的疯长下去会占用了空间的土地,直到这兰花无论怎么茂盛也突不破半米的范围,才松了口气。   只是如今看到这兰花丛芷娘又犯了难,当时她从林旭手里买来的,可是一盆叶脉半黄,只剩下半口气的寒兰,如今她哪怕是从这花丛中挖最次的苗株出来,也说不过去啊——什么神方妙法,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让那样的一盆花恢复生机生长得如此茂盛的?   芷娘思来想去,最终将目标对准了一边的一丛兰花上。这是她从林旭那里得到的,作为添头的那几株兰花,如今也长得颇为喜人了。刚刚她在外面送给润雅的那一盆,就是从这一丛兰花里分出去的。   虽然不是‘国色芳华’,但这样一盆郁郁葱葱含苞待放的兰花,想必是人也讨厌不到哪里去。   至少能暂时圆过去。只说‘国色芳华’元气伤得颇重,此时还正养着呢,想必林家的几位也不会怀疑!   芷娘一边小心的挖着兰花的球茎,一边思考着明天到了林家之后的应对之法。就在她捧着兰花苗株起身的那一瞬间,两丛兰花交界处的一抹淡紫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咦,这是什么?   芷娘小心翼翼的蹲下身,靠近去打量,竟然是一株新发起来的兰花新苗,那紫色,竟然是叶片上带着的花斑,犹如紫色的蝴蝶,翩翩欲飞。   奇怪,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幼苗来?芷娘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不过想着花株还小,不如等它长大些再看。   芷娘本来就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地,将之前从林旭那里得的兰花苗重了一些进去,后来趁着家人不注意,又将空间里的花苗往外移了一些,平时只拿空间里的水灌溉,倒也长势极好,这也让芷娘很是欣喜——看来只要是空间里的东西,即使是拿到外面来,也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不过似乎这功效只对花木和她自己有效。她也曾偷偷将里面的水取出来泡茶给母亲,结果母亲并没有出现全身出黑汗之类的异状,仅仅只是说茶比以往好喝而已。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芷娘也没多往心里去。能有空间已经很逆天了,若是还能利用空间随意更改普通人的体制,那岂不是会让世界乱了套?   不过空间里的东西比外面的味道好倒是真的。芷娘已经借着出去买水果的机会,掉包了许多次,给母亲和苏姨娘尝鲜。想到这里,抱着兰花从空间里出来的芷娘开始很认真的考虑,是不是回头也弄一些,给哥哥送去尝尝鲜。   装兰花的是上次买兰花时几家人都抢着要的青釉舞蝶兰花盆,配着一簇新绿,正好映衬得几个探出来的花苞莹白似雪,格外喜人。   放好兰花,芷娘正打算开始描花样,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细细一听,竟然是婶婶罗氏来了。   她倒是速度快,只这么会儿工夫,就赶着过来了。芷娘搁下手里的纸笔,站起身往外走,只怕经了先前那一番折腾,这会儿再回来,罗氏的怨气定然不会小。   三百两呢,若是用在罗氏自己身上,她未必会当回事儿,可如今是给她们,那可真是要了罗氏的命了。   一边想着,芷娘已经走到了正厅门外,只听见屋里罗氏尖着嗓子,说出的话却是极其的不客气:“三百两,凭着嫂子那两间铺子自交到我家,也未曾赚够这个数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族长说的是没错,可也得看看是谁家的铺子。族长家那几间铺子,哪一间不是在好地段日进斗金,哪像嫂子你的陪嫁,背街窄巷的,若不是这些年有咱们看顾着,只怕柜面儿上都长荒草了!”   芷娘在门外听了,只冷笑一声,挑了帘子一边笑,一边进了房内,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罗氏福了一福,然后才站在罗氏面前,笑吟吟的开口道:“即是这么说,那咱们也不好再麻烦叔叔婶婶操心,婶婶只管将铺子还回来就是,咱们就依了族长大人的安排,一年给婶婶三百两红利可好?”   第二十四章 枯木逢春   罗氏的脸涨得通红,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没想到芷娘会真的拽住她的这个漏洞不放。   “怕是真的要给回来,婶婶又不乐意。”   见罗氏不吭声,芷娘就知道她定然是不乐意的。预料之中的结果她倒也不生气,但是刺一刺罗氏还是忘不了的。做着不要脸的事儿,却偏偏还要别人给她脸面,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还不还的,也容不得我们妇道说是非。”罗氏诺诺的,闷声闷气的回道:“若是嫂子想拿回铺子,只去找我家老爷直说便是,何苦背地里指着一个孩子埋汰我。”   罗氏咬着牙,如何也不愿相信,芷娘这些日子说的做的,会和堂上坐着的刘氏没关系。要不是她指使的,如何一个孩子,会做出这些连大人都未必能想得周全的事儿来?   “妹妹你想多了,芷娘只是口直心快了一些,看不清那些弯弯绕,说的话若是冒犯了,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都是自家人,这样岂不是生分了?”   自从回到榕城,在外人面前,刘氏都是沉默和隐忍的。面对罗氏的各种无理和挑衅,她也是一让再让一忍再忍。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刘氏就是一个可以任人随意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名门出生养在正房主母名下的小姐,后来又在京中生活了多年,也曾是有诰命在身的朝廷命妇,若不是眼前情势所逼不得不服软低头,区区一个罗氏又如何能这般对她蹬鼻子上脸?   本想忍一时,虽然艰难些,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不料一向乖巧柔顺的女儿却不知为何突然转了性,不顾她的劝一味的和叔叔一家争锋相对了起来。再加上这些日子罗氏的言行和女儿透露给她的信息,多少也给刘氏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不管是忍还是让,他们都是不会罢手的!   既然贪得无厌,那又何必再忍?   “生分?我们倒是处处为着嫂子想,可看看嫂子是如何对我们的?”罗氏手里攥着帕子,眼睛死死的盯着上首坐着的刘氏,只理所当然的想着刘氏还会和以往一样,只要稍稍施压一番就会低头,那样她家老爷交代的任务也就能够完成了。   三百两,虽然是族长吩咐,可若是刘氏执意不收,那也不能怪她们不给不是?只要压着让刘氏不收这笔银子,那么转头就可以去族长那里禀报,是刘氏这一家人不知好歹,辜负了族长的一片心意,这样以后看这家人还如何去族长面前兴风作浪。   当然,这一切的计划都是建立在刘氏推脱银子的基础上的。本来这一切应该进展得很顺利的,可偏偏就在这关键的时候,芷娘那个小丫头进来了。   连着几次的计划都被搅得乱七八糟,也不怪罗氏会对芷娘恨之入骨。不过,这么个小丫头又能知道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上面坐着那位的功劳?   看来处理完这次的事儿,以后还真不能这般简单的看这位只知道低头抹眼泪的嫂子了。罗氏暗暗咬牙,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雾纱紫绢花:“是呢,我倒是忘了,嫂子是有儿子的人,听说云哥儿又争气,博了功名,嫂子一家,只怕就要出两位诰命夫人了,哪里能瞧得上咱们?是我们老爷自作多情,还担心着芷娘受罚,一大早就巴巴的跑去族长那里说情儿,到头来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嫂子,这天下可还有这样委屈的事儿没有!”   “承妹妹吉言,若是云哥儿争气,家里能再出两位诰命,也是族里的荣耀,大家也都面上有光彩不是?”刘氏软软的一笑,顺着罗氏夹带过来的讽刺轻描淡写的回道:“这次可真是多亏叔叔了,也真是巧,那旁人只是估算了个数字去组长那里说道,也能正巧是五十两。”   罗氏捧着茶盅的手一抖,滚热得茶水溅了她一身,芷娘忍住笑,急忙上前帮着罗氏整理:“婶婶如何这般不小心,还好这茶搁了一会儿,若是刚沏好的,烫伤了可怎么好?”   刘氏语调虽软,但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让罗氏失了方寸。这已算得上是明示了,若真是旁人在店铺外见了芷娘和她叔叔的争执,故而看不过眼去告的族长,如何会知道芷娘找叔叔要的银子是五十两这么清楚?   啊……啊嚏!   “哎呀,嫂子对不住,我这衣服湿了,得赶紧回去换了。改天再来陪嫂子你说话哈!”不等刘氏和芷娘再说什么,罗氏就火急火燎的站起身,草率的对刘氏福了福,转身就冲出了房门,那速度快得,让芷娘甚至误以为来者是年轻气盛的甘雅灵。   “娘……”   “芷娘,原是娘错了。自己的东西若是没握在自己的手里,终究还是别人的。”刘氏疲惫的支着额头,摆手打断了芷娘要开口说的担忧:“你去叫你哥哥来,我这里有事儿找他。”   “找哥哥?”刘氏刚刚的反应本就让芷娘有些意外,如今在知道刘氏的打算后更是吃了一惊,向来这种事情母亲都是独自解决的,就算是找人商量也只是和她背地里简单的说一说,如今竟然主动去找哥哥,这到底是个怎么状况?   “族长许我们三百两银子,可是替我们解了大围了。如今怎么能不叫你哥哥去答谢答谢族长?”刘氏直起身看着芷娘:“这种事儿,你是去不得的,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让你哥哥去一趟最合适。你去叫你哥哥来,顺便去厢房里找一找,将你爹爹在世时的字画寻两幅出来。”   “虽然不是一房所出,但好歹也都是同族兄弟,咱们现在不合适去送那些个名贵的东西,希望族长能睹物思人,念着些旧情,想着你爹曾经对族里的好来,不至于如此为难我们。”刘氏淡淡的苦笑,转而又敛了笑,一脸严肃的看着芷娘,一字一句的交代道:“芷娘,娘不管你如何看待甘氏家族,但是娘必须告诉你,在这世间,特别是眼下,咱们能依附的,也只有甘氏一族了。别的都是其次,惟有一样,族长那里,万万不能有丝毫得罪!”   第二十五章 祸事   眼见时间不早,芷娘去甘旭云那里传了话,也没再多耽搁,回房捧了兰花就往外赶。倒是哥哥不放心,硬是从房里赶出来,帮她雇了车又嘱咐了半天才放她离去。   芷娘坐在车里忍不住苦笑,她这还只是去一趟梅花坞,要是再去得远一些,依着哥哥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说来也是怪了,她哥哥在别的地儿都称得上干脆得体,怎么唯独到了她这里,就变得这么婆妈呢?   想着刚刚哥哥一本正经的说着,长兄如父,她就忍不住莞尔,只看现在,就能预见到,等哥哥娶妻生子后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年纪再大些,怕是比现在还要啰嗦吧!   “小姐的兰花可真俊啊!”   虽然路程不远,但是一路干坐着也是无聊。走了没多久,芷娘就听到前面赶车的大叔笑呵呵的和她说话。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小姐,哪怕是如今落魄了,也断不会放下身段去和这些粗人闲话。   但芷娘的身体里,却不光有着官小姐芷娘的记忆,更主要的还有着现代少女林芳若的灵魂。有了这一层的关系,芷娘自然不会将那些没用的细枝末节放在眼里,她更注重的还是实际的好处。   就比如眼前的这个车把式,虽然身份低微了些,但长年在榕城四处跑车,关于各路的消息自然要比她这个身居深院的女孩子来得灵通。芷娘现在缺的,也是对兰花行情和这个社会全貌的了解,有这样一个得到信息的机会在面前,她如何肯为了一点可有可无的矜持而放弃呢?   “大叔你也喜欢兰花呀!”听到车把式问起兰花,本来就有心想探消息的芷娘自是不会推却,隔着帘子轻笑道:“都说榕城人人懂兰爱兰,果然是没说错的。”   “小姐不是榕城人?”出了城,路面不平车身颠簸得厉害,车把式将车速放缓尽量保持着车身的稳定:“不过也没关系,咱们榕城可是好地方啊!别的不说,就说这兰花吧,若是在咱们榕城这里寻不到中意的,去别的地儿,只怕也挑不出几株更得意的了!”   “我爹爹是榕城人,只是后来去了京城,前些日子才回来的。”家里的事儿,芷娘倒也不像多提什么,稍稍的带过便转回到了正题:“我也只是跟着爹爹学过点子皮毛,听说榕城有不少养兰大家,若是能得了他们的指教,那才是好呢!”   “嘿嘿,小姐小小年纪,能养出这样的品相,已经是难得啦!”几句话下来,车把式倒是对芷娘多了几分好感,说话也更加随意起来:“小姐这会儿去梅花坞,莫不是想去参加品兰会的?”   “品兰会?”   芷娘有些不解,她只是想去梅花坞找林家人,却未曾听过还有个什么品兰会。看来她不知道的东西还真是多了去了。   “小姐不知道?榕城养兰大户名家大多都居于梅花坞,所以数年下来,那里就有了日日品兰的习惯,虽不是什么大会,但是因为周围名家云集,能敢在那里上台的,也都不是凡品。”车把式呵呵笑着给芷娘解释:“丢不起那个人呐!”   原来是这样!   芷娘恍然,难怪那日在花市上,并没有看到品相极佳的名兰,顶多也就是一些刚刚培育出的幼株和山民从山野寻来的野生兰花。怕是更好一些的兰花,都要到梅花坞来寻吧。   “不过,一旦是获得众家赞誉的兰花,最后都能卖个好价钱,即使是达官显贵,也是不敢在那样的场合恶意压价的。故而这些年哪怕是顶着被嘲笑的风险,也有不少养兰人愿意将花摆上去供人品鉴。只求保着多年的心血不至于白费啊!”   那这样倒是好!得空也该去了解了解,若是有办法将空间里的那些兰花捧出来,解决家中的困境只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她贸然出面,风险和目标太大,不过是一个刚刚从京中回来的小丫头,如何一下子弄出这么多兰花来?   所以现在还是只能静待不能贸然出手!   “那样的地方,岂是我能去得了的?”芷娘心里寻思,口中只是随意的应道:“这番去梅花坞,主要是想去拜见爹爹的故交。爹爹曾说过,那一位伯伯,可是当下有名的养兰圣手呢!”   “当下有名的养兰圣手?”车把式顿了顿,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莫非小姐要去的,是榕城林家?”   “咦,大叔你也知道榕城林家吗?”芷娘微微一愣,虽然林家那位少年言语间极其自信,但如今就连一个赶车的车把式也对林家这般推崇,想必是真的荣极一时了!   不过,大概也正是这份荣耀,才让这家破人亡的祸事来得这般快吧!没有依附,只靠养兰起家的林家,开罪南梁王或许是一个诱因,但更多的,只怕还是他家的盛荣,挡了诸多人的发财道,才遭人妒恨,如今墙倒众人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唉!咱们榕城谁不知道林家?可惜啊!到底是没落了。”车把式的言语里也透着一股可惜之意:“要知道,前些年,从外面来的客商显贵,那一位不是冲着林家去的?只是林家那老爷子傲气的很,说兰花是君子,哪能与人去同流合污?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呢!直到后来……唉!真是可怜啊!”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前方官路上喝喝嚷嚷,一片嚎哭吵闹之声。车把式神色一变,急忙寻了路边的一处岔道,将车挪了进去:“姑娘,得缓一缓再走了,前面好像是官差在抓人。”   “官差抓人?”芷娘心中一惊,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依大叔说,这梅花坞里都是养兰名家,怎么会有犯了刑法的人呢?”   “谁知道?这年头……”车把式啧啧两声,却突然惊呼出声:“哎呀,那些官差抓的,好像是林家的人呐!”   第二十六章 打算   林家,官差抓的,居然是林家!   芷娘一着急,也顾不得其他,掀开车帘子便往外瞧,只看到官道上,一群如虎似狼的官差,恶狠狠的推搡着拿绳索牵着的人群,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旭。   这才数日的功夫,怎么就惹上官差了呢?   情急之下,芷娘便想着下车去问个究竟,父亲的死因还不明不白,其中细枝末节知道最多的,也只有林家老爷了,若是这时候他们被治了罪,那再想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就更难了!   何况,林家如今已经是元气大伤,都落魄到靠卖兰花幼苗为生了,又怎么会莫名犯下官司呢?   种种迹象让芷娘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小姐,你可不能下去,那些官老爷厉害着呢!”见芷娘要下车,车把式急忙拉住她,用力将芷娘拦进了车里:“看到没,这抓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能让全家都跟着连坐的,会是什么罪名?小姐你这会儿上去,不是找死嘛!”   “那,那要怎么办?”   就算芷娘平日颇有主见,那也是仗着现世灵魂的见识,又有着芷娘记忆的依托,故而处理起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也算顺手。可眼前这官差抓人,却是她从没经历过的。即使再由胆识,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处事不惊。   这时候被车把式一拦,她才惊觉自己要下车的举动实在是鲁莽,可若是不下车,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林旭一家被带走吗?   “你现在拦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用,反而还会搭上自个儿。”见芷娘着急,车把式叹了口气,也帮着一起想主意:“按我说,这抓人抄家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不如咱们现在还是去梅花坞,总能探得些消息的,那样你回去告诉了你爹爹,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忙也不迟。”   仔细一寻思,车把式这个主意倒是可行。芷娘道了谢,因为时间紧迫,两人也没多耽搁,等官差过去,车把式便扬鞭驾车往梅花坞赶。   “小姐,车有些颠簸,你坐稳扶牢,忍着些啊!”   车速一提,整个车厢便如同一叶飘在风浪中的扁舟,颠得芷娘七晕八素,耳边车把式的担忧让她稍稍缓了缓神,硬咬着牙,强笑道:“大叔你只管驾车赶快些,我不妨事的。”   从族长家回来的甘旭云看到停在院子门口的马车,微微一愣,芷娘去梅花坞拜访林家,如何也不是件速成的事儿,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大叔,这是?”   甘旭云心里存着疑,走到院门口正好与领了车费出来的车把式碰了个面对面。他略一犹豫,上前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去了家中无人,还是未曾寻到地方?”   他在送妹妹上车出门时便曾嘱咐过,必须得车把式亲自将芷娘送到,再返回才能领车费,还额外有赏,既然妹妹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车把式八成也是知道缘由的。   “哪里,是小姐过去,在半道上就看到林家遭了难,这才一刻不耽搁的问了缘由就赶回来了呢!”车把式一见是甘旭云,急忙行礼回道:“也不知道林家是犯了什么事儿,这一家子都让官差带回榕城了!可怜那老爷子被人扶着,眼看身子虚弱,哪里还受得起这份罪?”   “什么,你说林家的人被官差抓了?”   甘旭云心中也是一惊,下意识的紧逼一步,急急的问道:“那我妹妹,可曾……”   “那倒不曾,小姐虽是着急,却还没失了方寸。”车把式呵呵一笑,眼中的赞誉很是明显:“公子爷大可放心。”   这倒不是车把式刻意夸赞讨好,而是他在榕城驾车求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别说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就连榕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他也不是没载过。可论气度涵养,眼前这家的小姐年纪虽还小,却已经不输于那些大家小姐了。   而且,在得知她还是榕城甘家的内族,父亲还曾经是京城御史,便更是不敢有半分轻视之意。这此一时彼一时,且不看这一家子的气度,就看眼前这位公子就是文俊非凡,哪能是长久落魄的运数呢?   甘旭云记挂着芷娘,也只和车把式简单的再叙了几句,便匆匆的向院内赶去。依着妹妹对林家的看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心里只怕不好受。   更何况,那官差抓人本就不是件温和的事儿,妹妹第一次独自出门便遇到这样的场面,怕是也受惊不轻。   “哥哥回来了。”   见甘旭云进到屋里,芷娘并没有和以往一样迎上来招呼他,而是怏怏的靠在刘氏怀里,一张脸白青青的甚是让人揪心,精神看起来也恍惚的很,全然不似以往的灵动,甘旭云心陡然一沉,果然他的猜测应验了,妹妹这回受的惊吓可不轻。   “母亲,妹妹脸色不好,怕是受了惊吓,不如还是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甘旭云依着礼数给刘氏问了安,便不再迟疑,看着芷娘低声说道:“不管有无事情,请来看了总是安心一些。”   “说的也是,早先我就嘱咐过你妹妹,让她无事不要一个人出门,却不想她就是不听。”刘氏抚着芷娘的头发,满是心疼的怨道:“还借着你去族长那里请安的功夫偷偷出去,瞧瞧,还好没出什么大的差错,要是再早去一步,怕是今儿就不是受惊这么容易了。”   “提及此,云儿你是芷娘的兄长,不帮着劝劝她也就罢了,还由着性子的惯着她胡闹!”不等芷娘兄妹回话,刘氏又再度开口,言语间多了几分斥责不满之意,却是冲着甘旭云去的:“你们的父亲才去,惟留了你们兄妹俩,要是你们出了什么差错,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你们的父亲?”   “夫人,安神汤熬好了。”   见刘氏对甘旭云动气,芷娘忙支起身子开口想劝,却见苏氏捧着托盘从门外进来,见到屋里肃静的局面心里已然有数,陪着笑低声说道:“刚刚婢妾进门的时候,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似是有客人到呢。”   第二十七章 团圆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开始便入V了,谢谢亲们一直以来对扇子的支持和帮助,扇子在这里鞠躬感激。新年快到了,扇子也提前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说起来这是扇子第一次写古言,不成熟生涩的地方,还请亲们原谅和指出。好让扇子能得到进步,写出更好的文出来:)   这篇文的评论一直不多,猫在水底的霸王龙亲们,2012了,怎么滴也该出水透气啦!水太深,找不到各位的扇子着急了可是要扔深水炸弹的哟!   罗氏这两天会再回来是预料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看着双目含笑一脸亲热进门的罗氏,芷娘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下首的甘旭云,却看到哥哥和她一样,也是满脸的不解。   想想也是,哥哥才从族长那里回来,怎么她后脚就到赶得这般凑巧?这到底是族长的动作快呢,还是……?   而且,依着婶婶罗氏的性子,若是受了族长的气,怎么可能会这般热情的上门?不过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且看她这是要干什么吧!   “咦,芷娘怎么看着怏怏的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了?若是病了,可要快些去请大夫瞧瞧,女儿家的身子娇贵,可拖不得。”   芷娘这边正寻思着婶婶的用意,那边罗氏与刘氏互道了礼,这会儿话题不偏不倚,直冲着她就过来了。   “我可是听说,不少女儿家就是在闺中不上心,结果拖出了大毛病,后来去了婆家无所出导致被休弃,唉,可怜啊!”   “哎唷,瞧瞧我这嘴笨的,咱们芷娘聪明伶俐,人又生得俊俏,自然不会落得那般不堪的。”   片刻间,罗氏已经热情带笑如数家常的说了一大串,只是言语中透着的暗刺让坐在上首的刘氏已经是脸色大变。   这哪里是什么关心,分明就是咒人呢!   “妹妹关心了,只是芷娘早起不懂规矩,胡乱说些有的没的一点分寸都不懂,我训斥了她一通,若是以后还不知悔改,即使是为人正室有所出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迟早被夫家厌弃?”   刘氏冷笑一声,坐正了身子斜了罗氏一眼:“聪明伶俐不如老实本分,俊俏的皮相不如温良贤德,为□女的,还是安分守礼数的好,不要越了该守的规矩!妹妹,你说对不对呢?”   “咳,芷娘这孩子向来听话的,怎么今儿惹得姐姐这般生气?”   罗氏挪了挪身子,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恨不得现下上去给刘氏几个耳光。这明着是在训芷娘,可这哪里是在说芷娘,分明是在刺她呢!   偏偏这话茬子还是自个儿巴巴的递上去的,人家现在是在训自己的女儿,虽然话不中听,但却句句在理,她又能说什么不是?再则,芷娘都福身称是了,她要是说两句不是的话,岂不是自己把脸伸出去让人打?   “那只是人前,她还能有些许收敛。”刘氏叹了一声,看了一眼垂首立在一旁不吭声的芷娘:“同样是养女儿,偏就我家的不让我省半点心!也怪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宠着惯着,平素一些小事儿我也就忍着让着由着她,只道她大些会知道些分寸,却不知如今越发不像样子了!我只说了几句,她就来顶嘴,这般不知长幼不懂礼数的,也真是叫妹妹你看笑话了!”   罗氏这会儿只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刘氏句句话都对着她,可偏偏她还只有听着点头说是的份儿。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在刘氏面前哪怕说的话比这还放肆,也没见她回半句,怎么今儿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就连顺着她的意思都能被抓出一堆错来?   芷娘这边低着头,也是牙根都要咬碎了。   可她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要忍着不要笑出声给忍的。   虽然她对母亲刘氏的了解只限于记忆里那些零碎的片段,但是只要依照常理推断,就能想到刘氏并非以往那些日所表露出的懦弱和可欺。   父亲去世之后,原本家中的那些妾侍母亲只用了不到半天就打发干净,半点没出现哭闹不休收不住的场面来。还有那些随身带着的箱笼,也没有出现丝毫遗失的现象,就单从这些事件来看,母亲就不是一个凡事只会哭没有半分主见的普通妇人。   而且,婶婶罗氏一欺再欺,母亲却能一直忍得,虽然法子不见得最妥当,但就从眼前的情势来看,却也是逼不得已能保全住儿女的办法。   如果不是她转了性子,只怕母亲还会如前世一般继续忍下去。虽说是忍得一时风平浪静,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人善被人欺。若不然也不会出现前世家中那般凄苦的结局。   不自觉地,芷娘想到了前世的一个说法——蝴蝶效应。   或许是因为她这个人的变化,因而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连自己身边人的性格命运,也随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倒是个好现象。   是不是说,她和亲人前世那些悲剧的命运,也会随着而改变呢?   不管如何,现在刘氏的转变多少让芷娘有了些许信心,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还是母亲的决定,若是她依旧坚持要忍气吞声以和为贵,那么她的许多打算,都要另作安排。   不过看现在她应付婶婶的态度,是不需要了。   “姐姐,芷娘还小嘛。何况,”刘氏的这样一番说词,若是换做前些日的罗氏,还不见得会落到如此下风。主要是刘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太突然,她一时还没能适应过来。故而支支吾吾半天,才勉强挤出来几句推却:“何况有旁人在,姐姐说这样重的话,也不怕芷娘心里难受对姐姐生了芥蒂。”   “妹妹是芷娘的婶婶,怎么能说是旁人?”刘氏看着罗氏微微一笑,话锋忽的一转:“今儿我顾及这顾及那,自家人顾及着脸面话都挑轻的说,赶明儿外人面前丢了丑,说的话只怕比这要难听百倍!她自己丢了脸面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拖着我们这些个家人一起陪着被人打脸吗?”   “哎呀,说起来倒也是我气糊涂了,倒叫妹妹听了这些个闲话。”   就在罗氏绷着脸,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撤了脸面不要的时候,刘氏忽的笑了,轻轻热热的就和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抬头吩咐站在一旁的苏氏:“坐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上茶?倒叫妹妹干坐了这半晌。我是气糊涂了,你们怎么也失了眼色?”   “不妨事儿,只要姐姐你消了气啊,比什么都好。”罗氏陪着笑,若是刘氏再继续说下去,她便可以借着护芷娘和她争锋相对,疼惜侄女儿嘛,到哪里都说得通,这连话都理顺了,上面的刘氏却换话题了!让她不得已硬是将一口气生生的强压了下去,噎得实在是难受。   “我刚刚也就是那么顺口一说,为人正妻,即使无所出,为夫君多纳几个妾也是一样的。”看到捧着茶过来的苏氏,罗氏忽然来了主意,笑吟吟的瞟了一眼低眉顺眼的苏氏,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没有插的甘旭云,意有所指的笑道:“中意哪个,抱过来养在房里,谁敢说那不是自个儿的儿子?”   “是啊,说起来原配就是这点儿好,即使不抱过来养在房里,又有谁敢说那不是正室的儿子呢?”刘氏神色不变,捧起茶盅轻抿了一口:“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无能的,才由得妾室借着有所出在家里翻天胡闹,撺掇着夫君宠妾灭妻呢!”   啪!   罗氏手里的茶盅还没送到嘴边,就又被她重重的搁到了桌面上,气哼哼的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啊,这真怪我,我怎么就忘记了妹妹……只是顺口一说,却不想勾起了妹妹的伤心事儿,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才是。”   见罗氏生气,刘氏急忙放了茶盅,故作懊恼的急忙致歉。   要来挑事儿,就别怪人捅你的心窝子。   有些往事芷娘并不全知道,但是刘氏却是晓得的。当年还在京中的时候,一年仲夏,罗氏哭哭啼啼的上了京城小住,缘由就是叔叔甘恒宁喜欢的一个妾室有了身孕,罗氏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惹得甘恒宁不满,闹着要将她休回家去,将那小妾扶正。   后来还是兄长甘恒远出面,才算是解了罗氏的围。好在那妾命数不好,难产去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若不然,现在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虽然事儿过去了,可这怎么都算是扎在罗氏心中的一根刺,提起来就痛彻心骨。   如刘氏所说,即使是她被夫君休弃了,别人也不会说她可怜,而只会说她治家无能!   而现在,就算是她依旧稳坐着正室的位置,可这段过往,依旧是属于她的,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不管什么原因,差点被夫家休弃,传出去都只有被人嘲笑的份儿!   刘氏这是存心的,在给她难堪!   “姐姐怕是和芷娘还有话要说,妹妹我也就不多坐了。”罗氏呼的一声站起身,冲着刘氏虚福了福身,硬硬的说道:“眼见快到年下了,姐姐回来这许久,一家人还没有好好聚一聚,妹妹我便做了主,明儿晚上还请姐姐赏脸,带着孩子们过府去,也好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第二十八章 妻妾   作者有话要说:V章的第二更~熬了几天,头都是晕的~偶实在是撑不住了要滚去睡觉。剩下的还有一更和今天的一更等我睡一觉起来一起补上吧。请亲们不要放弃扇子,多多支持撒花哟!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   看罗氏离开,又等芷娘兄妹出门,刘氏才叫住了收拾完茶盏准备退下的苏氏。   自从甘旭云归到她名下之后,刘氏对苏氏的心情一直是复杂的。一来,同为人母,对苏氏她是心觉得有亏欠的;可更是因为同为人母,她又担心苏氏的存在,会影响了她和甘旭云的母子情分。   毕竟,这苏氏可是甘旭云的生母,就算眼前还只是个妾室,但谁知道日后不会有什么变动呢?   所以在之前,罗氏劝她卖掉苏氏,她不是没动心的。好在最后是芷娘劝住了她,现在回想一番,若是当初真的信了罗氏,强卖了苏氏,只怕才会真的断了她与甘旭云的母子情分。   今天为了压过罗氏,她虽是不得已才说了那些话,可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极重的。也不知道,苏氏会不会往心里去。   “夫人,您的难处,婢妾明白。”刘氏话未曾说完全,苏氏已经福下了身,浅浅的笑道:“这好坏是非,不是凭着旁人一两句话就能算数的。”   “到底还是我欠你的。”刘氏良久,才轻声叹道:“十月怀胎的辛苦,惟有咱们这些做娘亲的,才真能体会啊!”   “正因为是做娘亲的,才更巴望着儿女能有出息有个好前程啊!”苏氏垂着眼:“夫人没有断了婢妾的母子情分,已经是对婢妾最大的恩典了,婢妾懂得自个儿的身份,能侍奉在夫人身边,看着云少爷有出息,成家立业,婢妾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这是苏氏在第一天进甘家门为妾之时就明白和遵循的道理。而这些年来,她也一直是守着这份规矩没有松懈过一天。   即使是她生下了云哥儿,被告知要将云哥儿抱去夫人房里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半个不字。   她是妾,身份摆在那里动不得分毫。若是儿子养在她身边记在她名下,最后也不过是个庶子,哪里能有跟着夫人得个嫡子的名分有前程?   好在后来夫人一直没有回避云哥儿的身份,对她也比以往更亲近些,时间长了,看着云哥儿一天天长大,她也就更是没什么其他可求的了。比起别的家里那些被夺取孩子还丧了命或者是赶出府的妾侍,她已经是幸运千百倍了。   芷娘出门后片刻没有犹豫,便跟着甘旭云回到了偏院儿。   “什么团圆宴,我看根本就是鸿门宴!”芷娘坐在桌边,接过甘旭云递过来的茶盅喝了几口,才有些不满的哼道:“依着叔叔的心思习惯,哪里会舍得掏银子请咱们吃饭?我看,分明就是瞧着婶婶出面老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叔叔要自己出手啦!”   “谁出手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母亲的心思变了。”甘旭云也不焦躁,气定神闲的坐到了芷娘身边:“若是母亲和以前一样继续忍让,咱们现在才该是真的要头大如斗了!”   毕竟现在家里的事儿还轮不到他们兄妹做主,所以若是刘氏打算退让,他们兄妹除了能在暗地里动手使些绊子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来阻止事态的发展了。   可是现在刘氏既然已经不打算退让,那么叔叔那里,自然也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对了,哥哥今天去族长那里情况如何?我刚刚见到婶婶过来,还以为是你去族长那里说的话生了效呢!”   芷娘搁下茶盅,认真的看着甘旭云:“可是,应该也没这么快呀?”   “自然不会这么快,我想叔婶之所以会有请咱们过去赴宴的动作,多半还是妹妹你刚刚说的缘由。”   芷娘的怀疑甘旭云在刚刚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他去的时候也曾尝试的套过小厮的话,知道今天叔叔并没有去族长处。而从族长家到叔叔家的距离也不算近,所以今日之事,只能是叔叔想要理由面见他们。   其实就叔婶来说,叔叔甘恒宁更让芷娘觉得深不可测。   虽然几次见面叔叔待她都是和蔼可亲,言语关切,就算是那次被她逼着给银子,叔叔也没有真的发作过。但是芷娘却从没有在他的眼底看到过笑意,那种深深的,藏在内心深处不动声色的算计,才往往更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事儿都不算重要,若有什么事儿到时候去了便知。倒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那个载你去梅花坞的车把式,他告诉我说林家出事儿了,具体的也没说太清。妹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相比较林家的事情,眼前去赴宴面见叔叔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即使是再难缠,也顶多是关起门来说话的家事儿,而林家……   涉及到官府的事情,从来就是最麻烦的!   若是处理得不善,人救不出来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将自己给填进去。   “能怎么回事儿,林家老爷子脾气倔,又惹到南梁王了呗!”芷娘有些没好气的叹道:“说起来,我见那个林旭虽然也有些古板固执,可也不失是一个通透伶俐的人,怎么就会有那么一个识不得实务的爹爹?”   原来芷娘她们在拘捕林家的官差离开之后,便迅速赶去了梅花坞。   因为到的及时,围在林家门口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去,所以也没花多少工夫,芷娘便差不多弄清楚了林家这次获罪的前因后果。   其实说来说去,林家从声名显赫到家道落魄再到现在的抄家获罪,都没能离得开一个人——南梁王。   若说养兰,林家的实力再整个大夏也都是赫赫有名的。   所以南梁王这次派人来榕城寻兰花,第一站便是去了林家。说的是希望林家若是能够戴罪立功,那恢复荣耀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若是换了别人,感恩戴德接受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即使是不答应,多少也会婉拒;可偏偏到了林老爷子这里,就成了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骂。不光是骂得上门的顾大人灰头土脸,顺带着就连南梁王和当今太后也全附带着捎上了。   祸从口出,林老爷子这一通骂气倒是出了,可是后果就是不到三日,官差就上了门,以大不敬的罪名,先抄家,后又一个不留的拘走了林氏全家。   在南梁王眼里,或者林老爷子确实是一个养兰的奇才,可这样的奇才不能为他所用,那么留着给别人迟早是一个祸害,还不如早早的断草除根。   “若是这样,事情可真就难办了!”   甘旭云有些头疼的抚额,这林老爷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南梁王不是好惹的主儿,还偏偏要去惹,而且是有了一次教训还不知道学乖,如今又变本加厉的再来一次。   别说是向来专横跋扈的南梁王,即使是换了他,只怕也难以忍受他的无礼。说到底再声名显赫也只是一个花匠,拿什么去和一位王爷叫板?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可不是,依我看,南梁王这次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林家了。”提到林家的事情,芷娘也是满脸的愁色。   林家这次这是以大不敬的罪名入狱的,即使是再好的关系,再大的官职,也不敢去为一个编排了太后和王爷的罪人求情啊!   就算林家再有才,也不能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明知道南梁王是残忍跋扈的主儿,还要不知轻重的撞上去,往好听了说,叫气节。不畏强权,甚是骨气令人佩服;可事实上,这在芷娘看来压根就是愚蠢。   分明就是斗不过争不了躲不脱,却还不服软。若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这般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以死成全了气节,说不定还是一段佳话;可偏偏林家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林老爷子这举动赔了他自己不说,还扯上了那么一大家子无辜的人,真是大大的不值得!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人都已经被抓走关起来了,她们现在即使想救林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眼下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甘旭云想了想,叹了口气:“南梁王如今风头正盛,一般的官员谁敢惹他?你也别太着急了,依我猜测,一时半会儿南梁王也不会真的治了林家的罪,只怕最开始还是会要挟林家为南梁王效力吧。”   “哥哥,今天母亲说的那些话……”芷娘有些小心的瞟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兄长,虽然那些话是说给罗氏听的,可毕竟还是从母亲嘴巴里说出去的,若是甘旭云和苏氏会介意,那母亲这一场赌博,可是真真的亏了。   “母亲的心思我明白,若不是母亲今天那样说,咱们哪里有机会能看到婶婶吃瘪?”甘旭云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芷娘的头:“何况,母亲一直都没有干预过我和苏姨娘相处,我和姨娘自然是感激不尽。再说,一个人好与不好,哪里是一个外人能分辩得清的?”   第二十九章 庶女芳若   虽然前一天罗氏已经上门来请过一次,第二日一大早,还是有叔叔家的两个婆子并几个丫头小厮上门,带着几样礼登门又请了一遍。   还说为了作陪,特地还请了刘氏娘家的姐妹过来叙旧,请刘氏带着公子小姐早些准备,过了午后就有车马上门来接。   “你叔叔还真是费心了。”   等来人离开,刘氏才扶着芷娘起身,轻声叹道:“真是难为他,连我的那些个陈年旧事儿都惦记上了。”   在榕城,能称得上是刘氏娘家姐妹的,也只有嫡母妹妹家的二女儿,如今在榕城李家的李安氏。   以前在刘氏还未出阁时,这位安家二小姐倒是经常过门去走动的。只是身为嫡女,对她们这些个庶出的小姐自然就瞧不上眼,口头上的冷嘲热讽还是轻的,就算是背地里使绊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刘氏嫁给甘恒远,本来只是甘恒远的老师随口一提拉的红线,却不想甘恒远却极为争气,竟也挣上了御史的位置,原本只是家中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却也成了有诰命在身的官家夫人,这却是当年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反倒是一向高高在上的安家二小姐,千挑万选的好夫家,却在婚后第三年就突遭巨变,从京城富甲一方的大户,变成了现在依靠着榕城祖产度日的一般殷实小户。   后来随着甘恒远回榕城数次,也曾和安家二小姐有过几面之缘,眼中含着的妒恨还在,看得出是不甘心的,可言语上还是恭敬谦让了不少。   如今家中惊变,昔日的风光不在,甘恒宁在此时安排刘氏与李安氏见面,其居心不用猜测就已经明了。   “不然,母亲今日就称病不去了吧。”   即使刘氏没有说那些陈年旧事是什么,芷娘也能从她的表情窥出一二来。叔叔自然不会好心真的去请母亲的娘家姐妹来叙旧,既是请了,定然是有些缘故的。   不过就是想借着些外力让母亲和自己难堪。这个她倒是不怕,还受得住,只是母亲才转了心思,如今若是万一过去听了些不该听的,岂不是前头的努力都白费了?   说实话,打昨日听罗氏说要请她们一家去赴宴,她的心里就一直忐忑着。   若是叔叔动摇了母亲的心思,让她又回到以前那种退让的想法,她该如何是好?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咱们怕了他们吗?”刘氏看着垂头站在身边的芷娘,只从她闷闷的话语里,做母亲的便猜出了女儿的心思,不由微微一笑:“这种行事,可不像是芷娘你的作风。既然已经想着要从你叔叔那里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哪能还没开战就当逃兵呢?”   “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去赴一场家宴而已。以前在娘还没出阁的时候,这种家宴上可不止一个李安氏,明着暗着冲着你过来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害怕,娘也遇不到你爹,也走不到今天……”刘氏回身,替芷娘理着鬓角的碎发:“虽说咱们不怕人说三道四,可也不能太过失了体面。家里如今虽落魄了,可还不至于让你素面朝天的去赴家宴,你随娘过来。”   月牙白的芙蓉短袄,配着浅蓝色同花系襦裙,虽是素净淡雅,但领口袖口镶着的银丝绣滚边,却暗暗的衬出了这套衣服的不俗。   “这是娘年轻时候的衣服,昨听你婶婶说了赴宴的事儿,我叫上你苏姨娘,翻出来给你改了改大小腰身,你试试看,不行脱下来再动几针也还来得及。”   “你爹子息单薄,如今也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孩子。咱们又一直在京城另住,家里各房间姐妹间的心眼儿你自然见得少。”刘氏看着芷娘换好衣服,又前后看了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芷娘拉到一边的妆台前坐下,一边为她梳头一边轻声说道:“这也不知道是你的福呢还是你的祸。女儿家,这些事儿总是要经历些的,如今补上来倒也不算迟。”   刘氏没有细说,可只凭着如今在族里几次的遭遇,她也能想到,以前母亲在家里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母亲是庶出,上要讨嫡母的欢心,又不能风头太过去盖了嫡小姐的风头,还要防着同为庶出姐妹的其他小姐使小心眼……   “这玉蟾蜍玛瑙荷叶银脚簪和玉荷叶小插也是我年轻时用过的,如今就一并给了你吧!”刘氏指着妆台上的两件首饰,微微含笑:“再配上你那对银镶八宝珠耳坠,就齐全了。”   芷娘站起身,突然这样慎重的打扮她还有些不适应。红着脸垂首避开母亲的打量:“母亲只顾忙我,这会儿女儿已经妥当,还是让女儿来伺候母亲你更衣吧。”   “母亲老了,打扮不打扮都不打紧。”刘氏握住了芷娘的手,低声嘱咐道:“这后宅里,向来就是女人的战场。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硬气儿一条是不够的,还得知道忍知道躲知道奉承知道借力使力。打蛇打七寸,若是摸不着别人的弱点,不要胡乱出手,那样伤的,只会是自己。”   “你叔叔的弱点,不是银子,而是面子。虽是亲兄弟,可你父亲为官多年,你叔叔却多年屡试不中。虽然明处你叔叔不说,可暗地里哪里就能真的气顺呢?”   “我嫁给你父亲时,他还年幼。父母又早丧,那时候家境也不好,旁人的白眼他自是没少受。他的性子又多疑多思,后来从了商路,虽是有所成,幼年的毛病却没有丢下,反而是更重了。”   “他是商人,重利是必然,可是要他完全舍了脸面,他却是万万办不到的。”   刘氏难得对芷娘说这么多关于叔叔的事情,不过也正是这一说,让芷娘心里存了许久的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难怪自己当时那样无礼,叔叔也愿意给钱了事儿。只是因为那天的事情一旦闹大,自己固然是恶名在外,但叔叔的脸面也自然不会有光。   “女儿明白了。”   芷娘点头,母亲说这么多,无非是提醒她注意分寸,不要突破了叔叔的底线。   用过午饭没坐一会儿,便听到有人敲门,苏氏出去,没多时便领着一个穿着翠柳绿褙子的少女并着身后一个丫头进来给刘氏请安。   “芳若给大伯母请安,大伯母安好。”   少女进来,恭恭敬敬的走到刘氏身前道了万福。又侧身和芷娘互见了礼,才依着刘氏的吩咐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半坐下,抬头看着刘氏浅浅的笑道:“今儿家宴,母亲在家中忙着招呼腾不出空来,便让女儿过来请大伯母和姐姐过府相聚。”   “差下人过来就行了,还要劳姑娘你跑一趟,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冻着了可怎么好?”刘氏冲着一旁的苏氏使了个眼色,一边打量着芳若回笑道:“记得上次见到姑娘时,姑娘还才刚学会走路,如今再见,竟出落得如此标致了。这会子太仓促,伯母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一对芙蓉玛瑙耳坠子你就拿去戴着玩吧。”   “芳若谢过大伯母,大伯母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芳若自当珍惜。”见到苏氏递到跟前的首饰盒,芳若急忙起身行礼道谢,又吩咐身边的丫头收好,才又挨着椅沿坐下。   “本想留你多坐会儿说说话的,可又担心你母亲在家久等。好在日子还长,待日后你再过来说话也是一样的。我们这就过去吧!”刘氏抬手,扶着芷娘站起身,冲着芳若点了点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看着陪着起身的芳若:“万姨娘近来身子可好?我还是那年回来给老太君祝寿时见过一面,记得她偶有头疼的毛病,如今可曾好些了?”   “劳大伯母挂念,姨娘她,也还是老样子。”听到刘氏的问候,芳若微微一怔,才勉强笑道:“只是不发作倒还好,发作起来,也就是一两天的难受。不过谁有没能个头疼脑热呢,忍一忍也就是了。”   “这老是忍也不是个事儿,怎么也该请大夫好好瞧瞧。”刘氏叹了一声:“万姨娘性子是极好的,温润如玉,说起来和芳若你倒是有几分像。”   “罢了,虽如今我已经离了京城,可京中还是有几位夫人与我相好,等有机会,我让她们找京城的大夫寻个方子来,你拿去给万姨娘试试,虽不一定能奏效,但好过这样白白拖着。”   刘氏看芳若不说话,也不着急,只淡淡的补了一句,便扶着芷娘的手率先出了房门,向院门口走去。留下一脸惊愕的芳若站在房内若有所思。   “小姐……”   身边的丫头见芳若站着不动,小心的上前两步,正想要低声提醒什么,就见芳若猛然回头,一脸肃然的令道:“今儿的事情,对谁都不许提半个字!”   第三十章 故人来(上)   第三十章故人来   车从偏门入,直行到一垂花门旁方才停了下来,芷娘掀起帘子,早有候在门口的婆子丫头迎上来,摆上条凳,小心的扶了芷娘母女下车。   芷娘抬头,描金的千叶莲垂柱熠熠生辉,更是衬得红顶绿门格外的鲜艳气派。只愣神的片刻功夫,已经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芷娘低头一望,正是罗氏为首,后面和着几位小姐夫人,笑着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刚刚正和李姐姐念呢,可巧就听到说嫂嫂到了。”罗氏一步当先,热络的握住了刘氏的手:“要嫂嫂这么急赶过来,也不知道下人们伺候得周到不周到,有没有累到嫂嫂。”   罗氏的亲热让芷娘忍不住在行礼请安后还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若论到演技,罗氏无疑是十分到位的。   至少在外人面前,这妯娌之间的和睦亲热已经够到十分了。可见还是她自己修行不够,真的要做到像罗氏这样的演技,她眼前还很是勉强。   “哎呀,这是芷娘吧。都长这么大了!”   芷娘正依着罗氏的介绍,挨个见面行礼,只走到一个褐红色掐金丝福纹褙子的夫人面前,入耳的一声惊叹便将她吓了一跳。身还未曾福下,便被揽进了一个透着玫瑰香的怀抱,直冲入鼻的浓香熏得芷娘一阵头晕,急忙借着行礼为由挣出来福身,才堪堪得缓了过来。   若是此时忍不住两个喷嚏出来,那可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瞧瞧,还是芷娘懂事知礼数,若是换了我们家若巧啊,可就顺着赖在怀里打滚了!”   见着芷娘礼毕,那位夫人才又笑着说道。芷娘没抬头,却依旧能感觉到数道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她只当不知,柔顺的退到母亲身边,扶住了刘氏的胳膊浅浅的含着笑,倒是添了几分闺秀的柔弱羞涩。   不就是大家一起演戏嘛,她没道理还死撑着做清醒状不配合呀!   “芷娘胆子小脸皮儿薄,也是跟在我身边久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刘氏握着芷娘的手轻轻拍了拍,含着笑解释。   “哼,假惺惺的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有人想圆场子将这出家和美满的戏唱周全,就自然会有人看着嫌碍眼不懂分寸从中添乱。   甘雅灵因为性格最像罗氏,素来就是她的心尖命根子。平时看得娇贵,自然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自从甘芷娘回来,甘雅灵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知道她触怒父亲,因而累母亲遭责罚她便已经是心生怨恨了,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嘲讽打压她,却不想甘芷娘没事儿,反倒是她自己被弄了个灰头土脸,这种郁结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今天为什么要喊甘芷娘一家来,她心里早就和明镜儿似的。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和睦融洽的景象,看在她眼里就是要有多多余就有多多余,要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既然是要让她们母女出丑丢脸,那干嘛还要给她们好脸色瞧?   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偏偏甘芷娘这丫头还能装,分明就是一个粗鲁泼妇一般的丫头,却非要扮作什么大家闺秀!   “呀,如今天凉,一时光顾着说话,竟让大家都在风地里站着。”罗氏的反应极快,已抢在众人回应之前转移了话题,只是在扭头间狠狠的剜了雅灵身后的丫头一眼。   原本雅灵还想说什么,身边的丫头动作快,死死的拽住了雅灵的胳膊,示意她千万别再开口。倒不是这小丫头真的敢不顾主仆尊卑,而是夫人的命令下来,若是小姐此时要还再说了什么听不得的话,只怕她的一顿重罚是逃不掉了。   顺着罗氏的提议,众人也都不再在刚刚雅灵说出的那句话上纠结,互相谦让着正要往里走,却见到一个婆子急忙忙的从外面过来,站在台阶下冲着罗氏福身道:“太太,越二太太与润雅小姐到了。”   芷娘听了婆子的话微微一怔,不是昨儿还说是家宴,怎么连润雅和她的母亲也到了?再加上这里已经有的几位客人,哪里有半点家宴的味道?   “大嫂今儿要去寺里上香,腾不出身来,还请妹妹莫怪。”   甘林氏是芷娘见过的,她去了身上披着的披风,露出一件暗褐色的对襟长款袄,领边袖口的滚边上绣着福寿纹,下摆处两只闲鹤眠在松柏之下,花样款式大气又雅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见到甘林氏过来,一通寒暄之后,一群人才在丫头婆子们的簇拥下往后面的正房过来。   “姐姐怎么也来了?”   芷娘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人群后和甘润雅走在一起。   “你婶婶巴不得将全城的人都请过来呢,你见到我有什么稀奇?”润雅掩口轻笑,压低声音贴着芷娘的耳边说道:“本来帖子到的时候,母亲也打算推脱掉的,可后来一想,无端端的依着你叔叔一家的脾气也不会请你们赴宴呀,所以就赶来瞧瞧。”   “小家子气,即使是家财散尽,也断不会这么快就落魄到出门丢丑的地步。”听润雅一说,芷娘大概也猜除了婶婶请这么多夫人来的用意。   无疑是想请人来看看,昔日的诰命夫人如今的落魄的模样嘛!   “人家到底是心急了。”润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咱们这里比着,外头你哥哥那里也没闲着。听说你叔叔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几个老学究,怕是要拿学问做文章呢!”   “想也想得到,前头能有什么可做文章的呢,眼看大考在即,我记得叔叔的长子明年似乎也要参加大考吧!”芷娘了然,如果叔叔是故意存了心思要使她们一家难堪,又怎么会放哥哥安宁?   “我哥哥昨儿正好回来,今天也去了前面凑热闹。”润雅扶着芷娘的手,宽慰道:“临出门时我与他说了,若是有人刻意为难你哥哥,他断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来(下)   润雅的哥哥回榕城了?   芷娘有些意外,上次见面的时候也曾听润雅提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了。   “赶得可真急呀。”芷娘由衷的叹了一声:“看得出,你哥哥如今在任上也是极其辛苦的。从京城回来只用了这么几天就到了,一定累得不轻。”   “累倒还好说些,主要是他这会儿为差事犯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润雅眉宇间隐隐带着愁色:“真真急煞人了。”   “为差事发愁?姐姐说的莫非是寻兰花的事儿?”   芷娘还记得那天润雅说过,她哥哥正在为贤王当差。那眼下能让他火速赶回榕城却还是犯愁的事儿,就唯独只有兰花这一样了。   这几天她也不是没了解过榕城的情况,特别是有关兰花的行情。虽然榕城养兰的人不少,以兰花为谋生手段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可偏偏兰花这种相对要娇惯一些的花儿,很是不好存活,所以培养出一株品色皆属上层的兰花很是困难。   而且,自从京城里的兰花品鉴开始之后,各色的极品兰花几乎都让各层的达官显贵瓜分了一空。而再培养,明显已经是供不应求。   而榕城的养兰,一直都是林家在挑大梁,如今林家倒了,榕城的养兰行业便陷入了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的阶段,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显贵,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养兰是他们生存的条件,不卖兰花就不能生活。所以大多数花农都选择了走中低品质兰花的路线,虽然这个阶层的兰花价格不高,但贵在稳妥。而且一般附庸风雅的大户们也都喜欢,反而销路比起那些奇货可居的名兰,还要好一些。   要是培养出了一株绝世名兰,结局自然是无论给谁,都难逃得罪人的命运。好一些还只是多年努力一场空,要是差一些的,只怕会落得和林家一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润雅的哥哥着急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儿了。时间紧迫,兰花的来源又极其有限。而一旦完不成贤王所交代的任务,那……   “是呢,正是为了兰花。我哥哥他……”   “这么冷的天儿,两位姐姐怎么站在门口风地里说话?”   润雅正要继续给芷娘解释,便听到门口帘子一响,甘芳若从里面出来,被眼前芷娘和润雅的聊天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吟吟的过来与她们招呼道:“倒叫妹妹在里面好找。”   “两位姐姐莫非是旧相识?”芳若停了一会儿,微微带着试探瞧芷娘。   “哪里是旧相识,只是我与芷娘妹妹一见如故,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倒忘了其他,劳妹妹挂心了。”芳若的审视润雅看在眼里,她只微微一笑,不慌也不忙的柔声笑:“我瞧芳若妹妹几日不见,越发伶俐出挑了,多看两眼竟挪不动眼了。”   “姐姐只管取笑就是。母亲备了茶,两位姐姐进去暖暖身子吧。”芳若微微红了脸,侧身让到一边,请芷娘和润雅进门。   女人们坐在一起,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题可以聊。除了各种小道八卦消息,剩下的就只有首饰衣妆了。   叙旧的寒暄完毕,房里各位聊天的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今天的穿着打扮上。居于长位的几位夫人也倒罢了,坐在下首的各位小姐,就成了她们口中头一等评论的对象。   谁家的女儿打扮好,谁家的打扮不合时宜,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体现了其母亲的审美和实力。若是没有地位银钱,如何能买得起贵重难得的头面?   芷娘和润雅进门,也不去往人多的地方挤。只绕过屏风,走到隔间的一张矮榻上坐下,即刻便有丫头们捧了茶进来。芳若见两位坐在隔间,便也留下来作陪。   本因和芳若不算熟,芷娘和润雅倒也不好随意开口,三个人便各自坐了,捧着茶听外头诸位的聊天。   “咦,姐姐,我瞧芷娘头上那支簪子倒是眼熟,好似你在闺中时用过的一件。”   刚一静下来,芷娘便听到方才那位对她极其热络的夫人对着母亲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房内的每个人都不落下。   “银质的器物极是不易保存,也难为姐姐还能留着这么久。”那夫人顿了顿,见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才又继续说道:“不过也好,看着它也是个念想,不像妹妹我,这会子再难寻一件年轻时的东西给若巧她们瞧着好玩了。”   看来这一位,就是母亲说的那位嫁到榕城李家的安家二小姐。叔叔这次倒真是请对了人,一来便唯恐天下不乱的挑事儿。   “我只听说京城荣宝斋的金银器制得极好,特别是银器,若是荣宝斋所出,即使是保存个几十年,也能看起来和新的一样。”甘林氏放下手里的茶盅,轻笑着接过话说道:“我瞧芷娘头上的那支簪子,好像就是出自荣宝斋吧?”   “荣宝斋的名气我倒也是略有耳闻,不过只听说这几年光景不如以前了,新出的那家贵朱堂,做出的东西可比荣宝斋的耐看多了。”李安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甘林氏这听起来似闲话,实际是为刘氏开拖的话,她如何听不出来“所以这世事啊,真是难说。前头看着还风风光光的,如今转眼间,便沦落到如今苟延存活的地步。”   “我手上倒是有几件贵朱堂的新品。是连哥儿孝顺,这次从京城回来特地带来的。”甘林氏也不着急,只笑了笑,扭头冲着屏风后的隔间轻唤道:“润雅,将你头上的穿花金蜂簪子取来,让李太太瞧瞧。”   “这款啊,我瞧着还是以前荣宝斋的旧花样改的,却全不如荣宝斋的灵动有趣儿。”见润雅出来,甘林氏又扭头看着李安氏笑道:“世事是无常,可这东西好就是好,差就是差,贵朱堂的工艺虽好,却依旧是年限短了些,远不如荣宝斋的看起来娴熟大气。”   “说来说去,不过是个银簪子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两位夫人说得热闹,底下听着的小姐便有忍不住的开口,论起这首饰的贵重,银质的总是材质上很吃亏。   “记得荣宝斋曾经出过一套银器头面,价值千金呢!”润雅侧首,抬手轻轻的抚上了芷娘双鬟上插着玉蟾蜍银脚簪子:“我看着这玉的品相极好,花样也出挑,倒显得我头上的金器越发俗气了。”   “那簪子是我祖母赏下来给我的。我只觉得好看别致,倒不知还有这些来历。”一直没说话的刘氏此时终于打破了沉默,似笑非笑的侧首看了一眼李安氏:“想必妹妹还记得的,祖母在世之时,最爱的就是荣宝斋的器物。却又觉得外头匠人的花样不新鲜,经常命我那三姐姐,寻了新花样去做首饰呢!”   “姐姐这一说,倒显得妹妹我眼拙了,竟然没看出这银簪子是件宝贝。”李安氏沉着脸:“不过,银的就是银的,再怎么打造抬举,也越不过金制的首饰贵重。我倒是以前见过大表姐头上的一只金镶玉簪子,听说也是祖母赏的,那式样,才叫一个难得贵气呢!”   “是呀,只可惜姐姐命苦,遇人不淑,早早的竟就……”甘刘氏脸上瞬有悲戚之色,眼中已有了泪光。   李安氏借簪子讽刺刘氏的出生,却不想刘氏会用刘元娘的早丧来还击她。看着垂首抹泪的甘林氏,李安氏恨得咬牙,却也暂时无计可施。   刘元娘是刘安氏的嫡长女,一直为刘安氏所疼爱,她的夫婿也是精挑细选,生怕所遇非人而委屈了她。   可不想千挑万选还是选错了人,刘元娘嫁过去不出三月,夫君便露出了本性,小妾一个一个抬进门不说,甚至连元娘身边的丫头也不放过。   在家里金枝玉叶捧在手心里惯了的元娘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是与夫君吵闹不休,结果夫君毫不怜香惜玉,竟当着小妾们的面动起了手……   元娘在这样的人家终没熬过三年,便一病而去了。   这也成了刘安氏心底永远的痛,元娘的婚事,也成了刘府向来不敢多提的忌讳。   这些过往李安氏也清楚,今日只是为了讽刺挖苦甘刘氏才重提起来,却不想甘刘氏堵她话堵得如此的干脆利落。   “雅灵妹妹,听说你家园子里的菊花是榕城一绝,今儿难得过来,不如带咱们姐妹去瞧瞧?”   等着房内诸人无话安静之际,润雅突然缓步走到甘雅灵身边福身笑道,倒是极其自然的将话题给挪了位置。   “天寒地冻的,菊花也成了枯枝败叶,有什么好瞧的?”   甘雅灵还因为刚刚进门的事儿心里不痛快,又见甘润雅和芷娘走的近,嘴里便更是没了好态度,懒懒的瞟了她一眼:“再说了,若论赏花,润雅姐姐府里花房里的兰花才是一绝呢,哪是我们家那些菊花能比的?”   “花房里的花再好,终不比户外的菊花独傲风霜。若是雅灵妹妹不愿意,芳若妹妹可愿意代劳,领着我和芷娘过去瞧瞧?”   甘雅灵不愿意动弹,甘润雅倒也不气,只扭头看着站在甘罗氏身边的芳若。   “既然润雅小姐有兴致,芳若你就陪着去园子里走走吧。”甘罗氏心底暗恼自己女儿的不懂事,脸上却也不得不挂着笑,对身边的芳若吩咐道:“令人拿几件披风过去,别千万别冻着了。”   “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可还有哪位姐妹愿意同往的?”润雅又扭头看着房内的其他几位娇客,笑眯眯的邀请。   第三十二章 陈年旧怨(一)   虽然润雅极是热情的邀约了几遍,但最终还是只有芷娘和她两个人离开了温暖的室内,由芳若带着一起前往园子看菊花。   “姐姐就不怕真的有人响应,和咱们一起出来?”芳若领头走在前面,没回头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是话音里带着的疑惑却是藏不住的。   “虽说才刚入冬还没见雪,这天气也是一天冷过一天了。宅院里的小姐们自是娇贵些,若是出来受冻得了风寒,岂不是我这等粗人的罪过?”   润雅也不直接回答,只挽了芷娘的手,笑吟吟的说道:“到底还是我的错,害得芳若妹妹陪着我们一起出来受冻。”   “我只是粗养惯了的丫头,哪里比得上小姐们金枝玉叶?”芳若停在回廊尽头,回身冲着润雅福道:“两位姐姐,芳若忽然想起来早上托万姨娘绘了花样子,这会儿要去取。前面绕过假山便是菊园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芳若就先告退了。”   言罢也不管润雅和芷娘会不会出言阻拦,扭头就吓了台阶,沿着细石子头也不回的快步远去了。   “她是个伶俐的。”润雅看着芳若的背影,叹道:“若说你叔叔家的几位小姐的本事,你婶婶心尖尖上的甘雅灵整个的心思加起来,都还比不过她一半多呢!只可惜是庶出,不过也幸好是庶出,若是嫡出,哪里还有你出头的机会?”   “未必,若是嫡出的女儿,依着婶婶的性子教养,难保不又是一个甘雅灵。”芷娘倒不是轻视,只是在她看来,一样水土养一样人,同样的,环境不同,造就的人性格也会各有差异。   如今甘芳若之所以心机深沉察言观色处处周到,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是庶出,为了讨嫡母欢心,不得已而做出的选择。   但若是换了嫡亲的小姐,哪里还需要遭这份罪?   “你可见过甘颂歌了?”润雅经这话题一提醒,似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扭头问芷娘:“就是今天坐在甘雅灵身边的那个穿着桃花粉面短袄的姑娘。”   “只见过几面,却未曾说过话。”芷娘倒也是实话实说:“不仅是颂歌,族里的姐妹我也接触得甚少,除了你和叔叔家的几位,其他房里的就算是碰了面,虽然我也知道名字,却对不上号。”   “老祖宗喜欢热闹,经常会叫了族里的小姐去身边作陪。”润雅颇有深意的看了芷娘一眼,才继续说道:“你叔叔家的这位颂歌,可是每次都必被叫到的。除了大伯家的铭音,老祖宗最中意喜欢的,就是她了。”   “我大伯的孝名在榕城是出了名的。”润雅挽着芷娘慢慢的走在小道上,极其随意的说道:“若是老祖宗喜欢的,我大伯必然也喜欢,可是换过来,若是老祖宗讨厌的,即使我大伯再感兴趣,也不敢去说喜欢。”   “芷娘妹妹,你回榕城也有些时日了,得空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老是闷在家里,也不怕闷坏了身子。”不等芷娘回应,润雅话锋一转,又指向了别处:“这姐妹们之间的情分,闷在屋里是深不了的,还得像咱们俩这样,多一起呆一呆,即使是说说闲话,也是好的。”   “姐姐说的极是,到底是妹妹我年轻见识不足,还请姐姐不要介意芷娘之前的失礼才好。”   芷娘盈盈拜下,眼底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她与族中姐妹并无什么来往,最近的也就是她在族长书房门外罚跪时,听到那几位小姐的闲话。其他便再无什么交集。   左不过见了面也是相看两生厌,倒不如不见。   “你竟也不疑我。”润雅垂首去瞧一株开得正好的黄菊,随口笑道:“若是我存了旁的心思,你赶明儿可就要栽大跟头了!”   “姐姐此时心中只怕是在感慨,若是先前能有人像姐姐指点我这样的给姐姐以援手,姐姐的昨日,也定不会那般辛苦。”   芷娘抬头,并没有直接回润雅,隆冬将至,园子里一片萧瑟寂然,惟有这片菊花不惧寒霜,在寒风中傲然怒放。   “再则,我与姐姐虽为同族姐妹,却并无利益冲突。姐姐又如何会费神费力的来对我起心思呢?”   要让芷娘对润雅直说半点无怀疑,那倒真的成了敷衍润雅了。   虽然母亲刘氏说父亲在时对润雅一家颇有照顾,但是人走茶凉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即使是现在和润雅在花园里相聊甚欢,但实际上又有谁能完全确认对方没有存着戒心呢?   甘家在榕城算是大户。族里的规矩也颇多,对于闺中还未出阁的小姐们来说,最为要紧的一条,就是各自的婚事。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是自然,可是为了族里的兴旺,大多小姐们的婚事,都是由族里决定的。所以能否嫁给一个好人家,其决定权不在自家,而在族里。   族长家的几位小姐倒是用不着发愁这些,但是像芷娘她们这些旁支的小姐们,要想嫁得好,讨好族中有势的长辈,就成了第一首要的大事儿。   虽说表面上是一团和气,可暗地里为了出头拔尖,谁不是想尽了办法彼此埋汰踩压?   所以只从这些事实来看,润雅说给芷娘听的话,不管她是不是真心为了她好,这话却是极有道理的。   “利益冲突?那依你说,我和你叔叔家的颂歌小姐,可存有利益冲突?”甘润雅手上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抬起头:“你知道我为何这般清楚你叔叔家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好?”   “虽然说这两年走动得少了,可在之前,我可月月都是你叔叔家的座上宾呢!”润雅不等芷娘回答,又自顾自的冷笑道:“可是那又如何?那时候不也是想着没有利益冲突,是好姐妹,但是在最后躲在你身后捅刀子推你下陷阱泥坑的,可不就是昔日的好姐妹吗?”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过年期间的更新说明:   嗷,扇子明天就要滚回家了。好在有本本和无线网卡,不至于长时间断更。扇子尽量保证日更,但要是实在有事忙不过来,还请亲们理解一下,过年虽然没什么大的事情,但是走亲戚啊什么的是少不了的~囧(其实这货就是想偷懒……)   好吧,我承认括弧里的话才是亮点。扇子的提前新年祝福:   算一算,离年越来越近了。扇子提前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工作学习累了一年了,难得有机会大家就好好休息放松放松吧。   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美美的睡上几觉,和自己喜欢的朋友沟通交流一下感情等等等,有好多事情都可以去做的。   这样难得的好日子,就不要去纠结那些过去的不愉快的事情,不要去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情太在意,过去的已经随着日历的换掉彻底的过去了,好好的换一个心情,2012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嗷嗷~最主要的是,2012新的一年,大家也不要抛弃扇子而去啊……咩~   第三十三章 陈年旧怨(二)   “若说我这样对你真是一点私心没有,那倒真是作假了。量妹妹你,也是不会信的。”润雅看着花圃旁的半垄翠竹,惨然一笑:“那些陈谷子乱麻的事情,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你父亲与我家有恩,固然是我对你施与援手的首要原因,但我也想着,能借你去压一压颂歌,也让她尝尝我的昔日之辱!”   对于过去,润雅却并不愿意多说。只是言语间透出的恨意,却也让芷娘暗暗咋舌。印象里几次,润雅在外处都是待人极其疏离淡漠的,现在看来,八成是以前的这些旧事所致。   其实就算润雅不提,昔日发生了什么也不难猜测。   族中各房之间的相互倾轧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长房的甘恒耀是族长,族中诸人再有不满,也不会有胆子去针对他的儿女家人,那么同为长房的甘恒越一家,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甘恒耀一家的替罪羊。   特别是在甘恒越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连他的亲兄长甘恒耀都能为了家产欺辱她们,那族中其他人的做法,也就可想而知了。   “依芷娘如今在族中的身份地位,姐姐就不怕看错了人?”话既然已经说开了,若在藏着掖着只会显得矫情。   “自在我大伯房外看到院中罚跪的你,我便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润雅打量了芷娘一番,笃定的一笑,随后却又似想起过往一般,有些怅然若失的低喃道:“你年纪比我当年还小,却能忍得这般屈辱,而我……终究是没忍得啊!”   “你若是想夺回属于你的家产,靠你哥哥功成名就自是可行。但是依着眼前的局势来瞧,你叔叔未必就肯给你这些时间。只怕还没等你哥哥学成归来,家中产业就已易主了。”润雅复又握了芷娘的手,认真的说道:“你的家产能不能归还,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如今族长的一念之间。咱们女儿家没有本事去和族长理论周旋,但是退而求其次,为兄长争取一些时间的办法,还是能寻得到的。”   “老祖宗那里,我虽是有心想帮你,却奈何言轻说不上话,至于妹妹你能不能说上话,其实也只在一念之间。”润雅微微一笑,目光如水一般轻柔绵长,仿佛一张交织的网,层层密密的将芷娘笼在其中,脱身不得。   润雅戳中的,是芷娘的死穴。   即使她家中突遭不幸,比不得以前的风光体面,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其父在世时的经营,虽短时淡了那些联系,但只要哥哥得了功名,再捡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一切的完成,都需要时间。   芷娘也知道,虽然她现在的处境,看起来是和当年润雅家中的遭遇类似,都是父亲早亡,家中家产被族亲惦记。但实则却要比润雅那时候凶险艰难得多。   润雅的伯父甘恒耀虽然贪婪,但碍于族长的身份,却不敢太过放肆相逼,这才给了她们家喘息缓和的机会,得以在日后一鸣惊人,重拾昔日的荣耀。   芷娘的叔叔甘恒宁虽然也好面子,但是相比较甘恒耀,需要顾虑的东西却要少得多。再加上她叔叔心急手狠,如今暗地里又和舅舅南梁王纠葛不清,定然是不会给她们家时间缓和喘息的。若不将那些本属于她们的家产收入囊中,只怕是不会停手的。   从族长对她们家的态度来看,倒还是有几分松动可寻的。   至少他和叔叔的关系,也不是铁板一块!   “外头怪冷的,咱们看了这会子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见该说的话已说得差不多,润雅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抬手扶了芷娘:“若是再晚些,只怕房里的母亲要担心了。”   “说起担心,刚刚那会儿只听姐姐说旭连哥哥回来了,为着公事儿操心发愁,到不知是为何事呢?”芷娘顺着润雅的意思,一起往回处走,又想到刚刚两人见面时未说完的话,便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为了品兰大会的事儿?哥哥得了消息,说是南梁王手下的人捷足先登,在榕城的林家寻了一盆品相极佳的兰花,比起上一次品兰大会的魁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润雅步子一顿,面有愁色:“只怕这次的品兰大会,又是南梁王府一枝独秀了。”   “我听说品兰大会不是要到年后吗?这算算日子,时间还算充裕呢,咱们榕城这么大,养兰的大户也多,说不定就有沧海遗珠呢?”   芷娘想到先前在路上见到林家的遭遇,心中暗恨南梁王府的嚣张跋扈。   就说好端端的,林家怎么又遭罪了,原来祸根还是在南梁王府。   想必是林老爷子遭了那样的暗算定然也不甘心,而为了重拾昔日在养兰界的名望,这三年一届的兰花品鉴大会,也就成了林家可以东山再起的最好的机会。   大概是南梁王府得了林家有兰花的消息,再次上门。可是有了先前的积怨,依着林老爷子的脾气,哪里还会容得下?定然是又再度开罪了南梁王府。   而南梁王向来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眼见兰花在前得不到,岂会善罢甘休?命官府抓人抢兰花也就成了想得到的事情。   林家此番,怕是真的再难脱身了!   芷娘为了林家的事心焦,面上却不便表露,只低声劝道:“姐姐还请宽心才是。”   “说起来是还有时间,可论榕城的养兰大户,有谁能和林家相比?”润雅叹道:“南梁王府有林家在,想寻到更好的兰花,只怕是渺茫了。”   “姐姐不提,我还真是忘了前几日出门遇到的一件奇事儿。现在想起来倒也是凑巧,姐姐刚刚说,南梁王府是在林家得的兰花,可我怎么就在路上遇到,林家满门被官府捉拿问罪呢?”芷娘心念一动,虽说林家此时是难脱身,但也不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或许,眼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什么?林家满门问罪?”润雅听了芷娘的话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她:“这怎么可能?妹妹确信你没有弄错?”   “怎么会呢?姐姐可还记得,家父在世时,和林家有些交情,而那天林家满门被抓,路人议论纷纷,妹妹我一时好奇,就拜托车夫去问了问,才确定,被抓的就是林家。”芷娘点头,极其肯定的回道:“这会儿看来,莫非是林家重得了南梁王府的势,一时骄横做出什么失格的事?”   “哼,我看这高价求购是假,明里硬抢才是真吧!”润雅冷笑:“我本也觉得奇怪,这林家之前因为南梁王府,颜面尽失家财散尽,如今又怎么肯再去给南梁王府献兰花?”   “若真的南梁王府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得的兰花,别的还好,只是可怜了林氏一门啊!上一次是家财散尽,只怕这次连人……”润雅摇了摇头:“也是保不住了啊!”   润雅的意思芷娘清楚,有什么比死人的嘴巴更牢靠的呢?别人若还罢了,可偏偏上一次林家就曾上京求过告御状。如今南梁王府怎么还会再放过他们?   “咦,我正准备去迎两位姐姐呢,可巧你们就回来了。”   两人各存了心思,又走了一段,刚上回廊,便听到身前传来一声轻笑,芷娘凝神一看,竟是芳若,披着一件腊梅傲雪的银丝织锦斗篷,笑吟吟的看着她们,也不知等了多久。   “这会儿起风了,我怕两位姐姐冻着,特命人取了斗篷出来。”芳若与芷娘她们见完礼,又回首令身后捧着斗篷的小丫头过来伺候芷娘和润雅:“正巧,前头喊摆饭了,我已经回了母亲咱们直接过去,这会儿就不用再多绕一道路了。”   “还是芳若妹妹心细。”芷娘掩口笑道:“若不然,只怕咱们这样巴巴的回去,只会扑一场空。”   “扑空倒是无妨,只怕误了时辰,婶母见怪。”润雅顺着芷娘的话也点了点头:“此番安排正好,咱们也不再耽搁了,有多少话是今后说不得的?”   “两位姐姐瞧着园子里的菊花可还喜欢?”一路上无话也是无趣儿,芳若笑吟吟的,只就着眼前的事儿起了话头。   “虽然还是不俗,但比起前些年,还是差得多了。”润雅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芳若,似话里有话的叹道:“怕是如今养兰盛行,这菊花附庸不了风雅,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润雅姐姐喜欢菊花,芳若可是记得呢。昨儿听说姐姐要来,已吩咐下人准备了两盆今年新出的‘云初’,刚刚已送到姐姐车上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芳若面色如常,不见任何慌失仪,应对的大方妥当,令一旁站着的芷娘也对她多看了两眼。   芳若,这名字……只怕她这一世,是再也拾不起来了。   第三十四章 陈年旧怨(三)   “多些妹妹还记着我的这点子小爱好。兰花虽好,可这再好的东西看多了都一样,总是要添些新才好呢。”   润雅对芳若的态度,始终存着几分疏离,即使是芳若如此明显的示好,她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姐姐提到兰花,妹妹忽然想起来。听母亲说,在咱们家小住的顾大人新得了一盆了不得的兰花呢,今儿见咱们合家欢聚难得,特地说要在晚饭后取来供大家一观添趣儿。”   芳若对润雅的态度,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在意。只笑着将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方向。   要说实际的生存环境,芳若比芷娘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首先她只是个庶女,虽然眼下看起来家境比芷娘优渥,但上有冷漠的父亲和骄横的嫡母,还有几位不好惹的嫡姐,她现在的处境,真能用一句话形容——有苦自知,说不得也说不出。   但是偏偏在这样一个左边是井右边是崖的家庭环境里,她还能生存得游刃有余,这就不能不说她的能力非同一般了。   润雅和她本身就隔得远,加上她以前和芳若家的纠葛,也多少对芳若有了几分了解,于是对她也就多了几分戒备。   “你看她人前人后恭顺有礼,冲你笑得花儿一般的,谁知道背后会不会不动声色的给你一刀?”   虽然这话只是润雅以己猜测,未必芳若就是真的这般不堪,但背后害人这样的事儿在内宅里也是常事儿,加上芳若也不是那般单纯的人,所以这猜测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凭空妄言。   眼前这样的冷遇,芳若肯定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会给她冷待的人,润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她处理的却十分坦然平静,丝毫不见任何的不悦和尴尬,只轻描淡写的就把话题和旁人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这样的城府和隐忍,绝对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养成的。   芷娘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声,这样的芳若,该是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才历练出来的啊!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心里的恨意便压得越重。只需压垮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便能让这股恨意成为焚尽一切的滔天烈焰。   “顾大人?”润雅没有和芷娘一样走神,所以芳若的话一出,她便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悦的问了一句:“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位贵客?”   “正是。”芳若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身边走着的芷娘:“说起来,这位顾大人和芷娘姐姐的母舅家,听说还是旧识呢。”   “听母亲说,父亲在世时,榕城的接待事宜都是交由叔叔打理的。”刚刚回神过来的芷娘便听到了芳若这略略带着炫耀的话语,脸色一沉,当即便开口回道:“如今父亲去世了,母亲独身一人,更是不方便了。再则先前这位顾大人过来给母亲请安,母亲也只当是舅舅家的一位管事,便没多上心。如今看来,真还是多亏了叔叔,不然别人岂不是要怪母亲和我怠慢了贵客?”   芳若这般,无非是想说她们家现在失了势,就连母舅家来人也是住在叔叔家中的,更还有说连母舅家都不愿意帮她们度难关的意思。   自己舅舅秉性如何,怎么说也是她自家的事儿!再不济也不能由得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你们家不是将这位梁大人当宝吗,就别怪她将其往地上踩了。芷娘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见半点不悦的端倪,反而是芷娘还主动冲着芳若微笑,只当眼前说的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位顾大人奉了南梁王之命,来咱们榕城寻兰花好去参加年后品兰大会的。”一击不中,芳若倒也不介意,只继续细细的介绍这位梁大人的来历,忽的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绕回到了芷娘这里:“这次可是伯母料错了,若不是父亲及时察觉,好生照应,这得罪了梁大人事小,若是因此而让南梁王不悦,可就是非大了。”   芳若的回击可是相当的给力!颇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功效。一顶怠慢贵客对王爷大不敬的大帽子不由分说的就朝着芷娘的头顶压了过来。   南梁王!   瞧了一眼润雅不悦的脸色,芷娘在心底暗暗叫了声苦。   润雅的兄长受命于京中的贤王,而这位贤王,素来是南梁王的死对头。芳若这样的一番有意无意的刻意提醒虽然不难打发,但若是因此而让润雅对她也多了戒备,她的损失可就真大了。   杀招到了眼前,芷娘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不急不缓,低声询问道:“我一向听润雅姐姐说,芳若妹妹博览群书,最是知书识礼,姐姐有一事儿一直困在心底,倒想向妹妹请教。”   不就是转移话题和注意力嘛,谁不会?   “芳若只不过是托嫡母的福,跟着两位姐姐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芷娘这无端端的一句话,让芳若也有些措手不及:“姐姐的疑问,若是妹妹知道的,一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见叔叔对待顾大人的态度,倒让我想起一件旧事儿来。”芷娘笑道:“敬禧太后极其宠爱她的小儿子,总是对其百依百顺,就只差小王爷要天上的星星她没法去摘了。皇上孝顺,并不曾在敬禧太后在世的时候动过他的亲弟弟。但是敬禧太后刚刚离世,皇上就褫夺了他亲弟弟的王爷封号,数罪并罚,将其永远的贬去给先帝守灵了。”   “那一位还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都那样的绝情,何况南梁王还仅仅只是当今太后最疼爱的弟弟?”见芳若不说话,芷娘便又笑着继续说道:“皇族就是皇族,外戚就是外戚,终归还是不一样的。你说对不对呀,芳若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求不霸王~嘤嘤嘤!第三十四章 陈年旧怨(三)   “多些妹妹还记着我的这点子小爱好。兰花虽好,可这再好的东西看多了都一样,总是要添些新才好呢。”   润雅对芳若的态度,始终存着几分疏离,即使是芳若如此明显的示好,她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姐姐提到兰花,妹妹忽然想起来。听母亲说,在咱们家小住的顾大人新得了一盆了不得的兰花呢,今儿见咱们合家欢聚难得,特地说要在晚饭后取来供大家一观添趣儿。”   芳若对润雅的态度,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在意。只笑着将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方向。   要说实际的生存环境,芳若比芷娘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首先她只是个庶女,虽然眼下看起来家境比芷娘优渥,但上有冷漠的父亲和骄横的嫡母,还有几位不好惹的嫡姐,她现在的处境,真能用一句话形容——有苦自知,说不得也说不出。   但是偏偏在这样一个左边是井右边是崖的家庭环境里,她还能生存得游刃有余,这就不能不说她的能力非同一般了。   润雅和她本身就隔得远,加上她以前和芳若家的纠葛,也多少对芳若有了几分了解,于是对她也就多了几分戒备。   “你看她人前人后恭顺有礼,冲你笑得花儿一般的,谁知道背后会不会不动声色的给你一刀?”   虽然这话只是润雅以己猜测,未必芳若就是真的这般不堪,但背后害人这样的事儿在内宅里也是常事儿,加上芳若也不是那般单纯的人,所以这猜测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凭空妄言。   眼前这样的冷遇,芳若肯定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会给她冷待的人,润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她处理的却十分坦然平静,丝毫不见任何的不悦和尴尬,只轻描淡写的就把话题和旁人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这样的城府和隐忍,绝对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养成的。   芷娘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叹了一声,这样的芳若,该是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才历练出来的啊!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心里的恨意便压得越重。只需压垮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便能让这股恨意成为焚尽一切的滔天烈焰。   “顾大人?”润雅没有和芷娘一样走神,所以芳若的话一出,她便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悦的问了一句:“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位贵客?”   “正是。”芳若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身边走着的芷娘:“说起来,这位顾大人和芷娘姐姐的母舅家,听说还是旧识呢。”   “听母亲说,父亲在世时,榕城的接待事宜都是交由叔叔打理的。”刚刚回神过来的芷娘便听到了芳若这略略带着炫耀的话语,脸色一沉,当即便开口回道:“如今父亲去世了,母亲独身一人,更是不方便了。再则先前这位顾大人过来给母亲请安,母亲也只当是舅舅家的一位管事,便没多上心。如今看来,真还是多亏了叔叔,不然别人岂不是要怪母亲和我怠慢了贵客?”   芳若这般,无非是想说她们家现在失了势,就连母舅家来人也是住在叔叔家中的,更还有说连母舅家都不愿意帮她们度难关的意思。   自己舅舅秉性如何,怎么说也是她自家的事儿!再不济也不能由得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你们家不是将这位梁大人当宝吗,就别怪她将其往地上踩了。芷娘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见半点不悦的端倪,反而是芷娘还主动冲着芳若微笑,只当眼前说的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位顾大人奉了南梁王之命,来咱们榕城寻兰花好去参加年后品兰大会的。”一击不中,芳若倒也不介意,只继续细细的介绍这位梁大人的来历,忽的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绕回到了芷娘这里:“这次可是伯母料错了,若不是父亲及时察觉,好生照应,这得罪了梁大人事小,若是因此而让南梁王不悦,可就是非大了。”   芳若的回击可是相当的给力!颇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功效。一顶怠慢贵客对王爷大不敬的大帽子不由分说的就朝着芷娘的头顶压了过来。   南梁王!   瞧了一眼润雅不悦的脸色,芷娘在心底暗暗叫了声苦。   润雅的兄长受命于京中的贤王,而这位贤王,素来是南梁王的死对头。芳若这样的一番有意无意的刻意提醒虽然不难打发,但若是因此而让润雅对她也多了戒备,她的损失可就真大了。   杀招到了眼前,芷娘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不急不缓,低声询问道:“我一向听润雅姐姐说,芳若妹妹博览群书,最是知书识礼,姐姐有一事儿一直困在心底,倒想向妹妹请教。”   不就是转移话题和注意力嘛,谁不会?   “芳若只不过是托嫡母的福,跟着两位姐姐学了一些皮毛而已。”芷娘这无端端的一句话,让芳若也有些措手不及:“姐姐的疑问,若是妹妹知道的,一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见叔叔对待顾大人的态度,倒让我想起一件旧事儿来。”芷娘笑道:“敬禧太后极其宠爱她的小儿子,总是对其百依百顺,就只差小王爷要天上的星星她没法去摘了。皇上孝顺,并不曾在敬禧太后在世的时候动过他的亲弟弟。但是敬禧太后刚刚离世,皇上就褫夺了他亲弟弟的王爷封号,数罪并罚,将其永远的贬去给先帝守灵了。”   “那一位还是皇上的亲弟弟,皇上都那样的绝情,何况南梁王还仅仅只是当今太后最疼爱的弟弟?”见芳若不说话,芷娘便又笑着继续说道:“皇族就是皇族,外戚就是外戚,终归还是不一样的。你说对不对呀,芳若妹妹?”   第三十五章 同盟   任何时候,政治核心的党派之争都是残酷而激烈的。而这种党派之争,在芷娘如今生活的大夏,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在皇权和外戚的争端上。   现今皇帝即位时还年幼,太后重用母家的亲戚给予扶持,一时间梁家权势滔天,即使是如今皇帝亲政三年,也未能改变分毫。   但是这天下,终究还是皇帝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皇上对梁家的忍耐,是维系在太后与他的母子情分之上的,一旦太后有个什么闪失,那必然是梁家大厦倾颓之时。   但偏偏是如此清晰明了的局势,却还有人被短浅的利益蒙了眼,甘心为梁家驱使,去做那蝼蚁撼天的黄粱美梦。   以为换回来的会是荣华富贵,前程锦绣,却不知已经走上了悬崖上的钢丝绳,稍有不慎,自己的性命不保还是小事,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啊!   芳若的聪慧,如何会听不出芷娘话中的深意?   父亲投靠南梁王,她内心里其实也是不赞成的,但无奈父亲一心只惦记着南梁王派人给他允诺的好处,哪里会听得进去劝?再加上她的身份也摆在那里,除了紧闭嘴巴保持沉默,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今日我们姐妹难得一聚,何必说这些来煞风景?”   润雅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冷场,忽的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芳若:“说起来,我倒是忘了给芳若妹妹道喜了。”   “道喜?润雅姐姐真会开玩笑,无端端的哪里来得什么喜?”芳若瞧着润雅的笑容,心底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听娘说,前几日你母亲去见老祖宗,提出要将你许配给南梁王府管家的儿子做填房呢!”润雅掩口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我听说,这位梁成梁公子虽然只是管家之子,但家道富足,他又是家中的独子,虽然妹妹嫁过去只是填房,可也是正室呀,若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地位,指不定比你母亲还要稳固呢!”   梁成!   芳若脸色惨白的后退了数步,才咬着唇盯着润雅羞怒道:“润雅姐姐即使是要编排些个话来笑话芳若,也无需说这些来埋汰人!先不说我如今尚未及笄,就算是及笄了,前面还有两位姐姐未嫁呢,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出阁的道理?”   “母亲那里兴许还用得着我伺候,就不陪两位姐姐在这里逗留了!芳若先告退。”说完也不等润雅再说什么,芳若草草的福了福身,便扭头匆匆的走了。   “姐姐何苦与她开这玩笑,看看,恼了吧?”   看着芳若余怒未消的背影,芷娘摇了摇头。   “开玩笑?聪明如妹妹,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润雅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轻轻哼了一声:“我可是一得了消息就巴巴的过来告诉她,信不信,随她去了!”   “可是芳若还未及笄啊,家中两个嫡姐也还未出嫁,如何会轮到动她?”芷娘甚是不解:“而且依我看,芳若在我婶婶身边也算是有些脸面的,怎么会突然待她如此?”   “你那叔叔的本事心性儿你还不清楚?”润雅一路走,一路缓缓的解释道:“那梁成是梁官家的独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哄大的,平日里好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撒泼斗狠起来连爹妈都不认的主儿,短短五年,已经折腾死两位夫人了。”   “这样的事儿,旁人家里避都来不及,偏偏你叔叔还急巴巴的凑了上去。”   “按理说,这样跳火坑的事儿,不是都该由家里不受宠的庶女来承担吗?”芷娘想到叔叔家还有一位从小身子不好被养在乡下庄子里的四小姐甘宁悠,和芳若也只错半岁而已。   反正只是要结亲卖女儿,送谁去不是一样?   “这就是芳若命不好了,虽然她聪慧机敏,却偏偏托在了一个软弱无能的娘肚子里,而那位四小姐,虽然身子骨不争气,却架不住人家娘厉害能干呀!”润雅对芳若一家倒是了若指掌,眼见已到了院门口,润雅突然止住脚步,扭头贴在芷娘耳边低声道:“路我已经为了铺了,接下来怎么走,你自己看吧!”   “若是说起来,叫芳若别谢我提醒。”润雅不等芷娘回神,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冷傲自持的模样,淡淡的吩咐道:“我只是不想让她的两个姐姐太好过而已!”   果然。   “姐姐对芷娘出手相助,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目的吧!”芷娘微微一笑。   从一开始润雅上门,芷娘就不认为她是真的只是因为简单的报恩而来的。   若只是报恩,打可以给些银子支助一下就好,根本就用不了处处为她指路铺桥。而凡是润雅出手相助的地方,必然是设计到叔婶软肋顾虑的所在。   让她去老太太面前夺颂歌的风头,激起芳若的恨意让她们姐妹不和,如此种种,偏偏还不沾她润雅的身。也就是一旦让别人发现了端倪,也只会怀疑到是她们这一房兄弟两家不睦,她润雅依旧是谦和有礼傲然大方的甘家长房小姐。   可是偏偏眼下,她却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润雅不仅抓住了叔婶的软肋,同时也捏紧了她的弱势。如果没有润雅相帮,依着她现在在家族中的地位,未来的路只怕会艰难无比处处碰壁。   虽然她能忍得眼前的逆境,但却不表示她能任由润雅揉捏。现在是不能反抗她什么,但至少要让润雅知道,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任由她掌控的木偶玩具。   “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有的望族数代不衰但是有的家族却只能兴旺一时就再难寻昔日荣耀呢?”见芷娘道破了她的打算,润雅却也不恼,只抬首去看垂花门上的铜铃:“联姻只是开始,是否能够达到联姻的效果,却还要看姐妹之间是否能够同气连枝。”   “那日见你在族长院子,虽然身后众人耻笑不断你却丝毫不曾动摇,我就知道,妹妹与家族里那些肤浅的女子是不同的。”润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你父亲被贬,却是因为弹劾南梁王之故,如你所说,这天下是皇帝一人的,而不是梁家的。你能忍得今日之辱,来日方长,妹妹必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   “我只是寻一同盟,未来也好彼此有个扶持而已。”润雅轻轻的握住了芷娘的手:“妹妹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痛快的。”   等芷娘和润雅被丫鬟领着从偏门绕到房内时,女眷皆已落座,见到芷娘和润雅来迟,一桌人神色各异,婶婶罗氏还没开口,身旁坐着的李氏已按捺不住的开口了:“哟,这是去哪里了这般拖延?女儿家须得矜持有礼些,别见了什么都挪不动道!到底也是在外面做客,让主人家和这么多客人都等着也不知是谁教的规矩。”   “刚见姨妈在婶婶家里颇为熟络,怕是经常来走动吧!”李氏尖酸刻薄一通夹枪带棒的责骂芷娘仿佛没听到,只是略福了福,走到母亲刘氏身边坐下,才抬头看着李氏柔柔的笑道。   “那是自然。”李氏被芷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丫头蠢笨到连这样明显的责难都听不出?此时还来和她话家常?   “刚刚和润雅姐姐逛了逛婶婶家的园子,才知道婶婶家的花园里菊花之美。难怪姨妈平日都来婶婶这里都不来咱们家找母亲说话了,怕是姨妈心心念念着满园的菊花舍不得走呢!”   “说起来婶婶的园子,每次来我只留心风景如画,若不是李伯母刚刚提起,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呢。”芷娘话音刚落,便听到坐在一旁的润雅也轻笑着附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不然李伯母借这个空给咱们说说,也好让咱们开开眼呀!省得像雅灵和颂歌,每次只说园子好,却总不说园子的妙处,直让咱们这些姐妹如同百爪挠心,难受得很呢!”   “这,这……”李氏一时间被堵了个面红耳赤,在众人的视线下尴尬的干笑,芷娘的话无疑是说她嫌贫爱富,自己真正的娘家姐妹不走却要去巴结旁人,而润雅虽然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更歹毒,她现在不回头,也能感觉到罗氏和甘家两位小姐杀人的目光。   “不过就是些寻常的花花草草罢了,润雅你也信她们姐妹在外头的胡吹。”罗氏心里暗骂李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边不得已出来救场。   要是不堵住润雅的嘴让她再信口说下去,那她家园子没事儿也变成有事儿了!要是万一今儿的对话传出去,别的还好说,坏了自己两个女儿的闺誉,那才是大事儿呢!   罗氏的运气很是不错,正在她担心润雅会继续说下去之时,便听到有丫头来报,说是老爷领着客人过来了。让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说的是家宴,便没有太过分的拘泥规矩。   只拿半透明的大扇屏风将里外格成两桌,即成了男女有别的忌讳,又一家人可以隔着说说话,倒也是热闹。   芷娘只听着外面叔叔招呼着一干男客入座,半晌之后,终于听到了叔叔的介绍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位是此次奉了南梁王爷之命来寻名兰入京的顾世召顾大人!”作者有话要说:扇子第一次写古言。因为以前很喜欢看种田,于是也有了自己写一篇古言种田的想法。第一次写,在很多地方都会有很多不足,也实在是很忐忑。开这文的时候,正好碰上去年晋江大抽,故而一直就没有办法和看文的亲们发生太多的互动。随着文往下写,扇子的心里就越发无底。是还有进步的必要可以继续往下写呢,还是写的太烂让亲们连吐槽都无欲望了呢?扇子很认真的在这里请求亲们,不管是好是坏吧,至少出水冒个泡吧……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三十五章 同盟   任何时候,政治核心的党派之争都是残酷而激烈的。而这种党派之争,在芷娘如今生活的大夏,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在皇权和外戚的争端上。   现今皇帝即位时还年幼,太后重用母家的亲戚给予扶持,一时间梁家权势滔天,即使是如今皇帝亲政三年,也未能改变分毫。   但是这天下,终究还是皇帝的。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皇上对梁家的忍耐,是维系在太后与他的母子情分之上的,一旦太后有个什么闪失,那必然是梁家大厦倾颓之时。   但偏偏是如此清晰明了的局势,却还有人被短浅的利益蒙了眼,甘心为梁家驱使,去做那蝼蚁撼天的黄粱美梦。   以为换回来的会是荣华富贵,前程锦绣,却不知已经走上了悬崖上的钢丝绳,稍有不慎,自己的性命不保还是小事,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啊!   芳若的聪慧,如何会听不出芷娘话中的深意?   父亲投靠南梁王,她内心里其实也是不赞成的,但无奈父亲一心只惦记着南梁王派人给他允诺的好处,哪里会听得进去劝?再加上她的身份也摆在那里,除了紧闭嘴巴保持沉默,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今日我们姐妹难得一聚,何必说这些来煞风景?”   润雅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冷场,忽的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芳若:“说起来,我倒是忘了给芳若妹妹道喜了。”   “道喜?润雅姐姐真会开玩笑,无端端的哪里来得什么喜?”芳若瞧着润雅的笑容,心底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听娘说,前几日你母亲去见老祖宗,提出要将你许配给南梁王府管家的儿子做填房呢!”润雅掩口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我听说,这位梁成梁公子虽然只是管家之子,但家道富足,他又是家中的独子,虽然妹妹嫁过去只是填房,可也是正室呀,若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地位,指不定比你母亲还要稳固呢!”   梁成!   芳若脸色惨白的后退了数步,才咬着唇盯着润雅羞怒道:“润雅姐姐即使是要编排些个话来笑话芳若,也无需说这些来埋汰人!先不说我如今尚未及笄,就算是及笄了,前面还有两位姐姐未嫁呢,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出阁的道理?”   “母亲那里兴许还用得着我伺候,就不陪两位姐姐在这里逗留了!芳若先告退。”说完也不等润雅再说什么,芳若草草的福了福身,便扭头匆匆的走了。   “姐姐何苦与她开这玩笑,看看,恼了吧?”   看着芳若余怒未消的背影,芷娘摇了摇头。   “开玩笑?聪明如妹妹,也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润雅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轻轻哼了一声:“我可是一得了消息就巴巴的过来告诉她,信不信,随她去了!”   “可是芳若还未及笄啊,家中两个嫡姐也还未出嫁,如何会轮到动她?”芷娘甚是不解:“而且依我看,芳若在我婶婶身边也算是有些脸面的,怎么会突然待她如此?”   “你那叔叔的本事心性儿你还不清楚?”润雅一路走,一路缓缓的解释道:“那梁成是梁官家的独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哄大的,平日里好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偏偏是个撒泼斗狠起来连爹妈都不认的主儿,短短五年,已经折腾死两位夫人了。”   “这样的事儿,旁人家里避都来不及,偏偏你叔叔还急巴巴的凑了上去。”   “按理说,这样跳火坑的事儿,不是都该由家里不受宠的庶女来承担吗?”芷娘想到叔叔家还有一位从小身子不好被养在乡下庄子里的四小姐甘宁悠,和芳若也只错半岁而已。   反正只是要结亲卖女儿,送谁去不是一样?   “这就是芳若命不好了,虽然她聪慧机敏,却偏偏托在了一个软弱无能的娘肚子里,而那位四小姐,虽然身子骨不争气,却架不住人家娘厉害能干呀!”润雅对芳若一家倒是了若指掌,眼见已到了院门口,润雅突然止住脚步,扭头贴在芷娘耳边低声道:“路我已经为了铺了,接下来怎么走,你自己看吧!”   “若是说起来,叫芳若别谢我提醒。”润雅不等芷娘回神,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冷傲自持的模样,淡淡的吩咐道:“我只是不想让她的两个姐姐太好过而已!”   果然。   “姐姐对芷娘出手相助,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目的吧!”芷娘微微一笑。   从一开始润雅上门,芷娘就不认为她是真的只是因为简单的报恩而来的。   若只是报恩,打可以给些银子支助一下就好,根本就用不了处处为她指路铺桥。而凡是润雅出手相助的地方,必然是设计到叔婶软肋顾虑的所在。   让她去老太太面前夺颂歌的风头,激起芳若的恨意让她们姐妹不和,如此种种,偏偏还不沾她润雅的身。也就是一旦让别人发现了端倪,也只会怀疑到是她们这一房兄弟两家不睦,她润雅依旧是谦和有礼傲然大方的甘家长房小姐。   可是偏偏眼下,她却没有办法拒绝。   因为润雅不仅抓住了叔婶的软肋,同时也捏紧了她的弱势。如果没有润雅相帮,依着她现在在家族中的地位,未来的路只怕会艰难无比处处碰壁。   虽然她能忍得眼前的逆境,但却不表示她能任由润雅揉捏。现在是不能反抗她什么,但至少要让润雅知道,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任由她掌控的木偶玩具。   “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有的望族数代不衰但是有的家族却只能兴旺一时就再难寻昔日荣耀呢?”见芷娘道破了她的打算,润雅却也不恼,只抬首去看垂花门上的铜铃:“联姻只是开始,是否能够达到联姻的效果,却还要看姐妹之间是否能够同气连枝。”   “那日见你在族长院子,虽然身后众人耻笑不断你却丝毫不曾动摇,我就知道,妹妹与家族里那些肤浅的女子是不同的。”润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你父亲被贬,却是因为弹劾南梁王之故,如你所说,这天下是皇帝一人的,而不是梁家的。你能忍得今日之辱,来日方长,妹妹必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   “我只是寻一同盟,未来也好彼此有个扶持而已。”润雅轻轻的握住了芷娘的手:“妹妹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从来都是痛快的。”   等芷娘和润雅被丫鬟领着从偏门绕到房内时,女眷皆已落座,见到芷娘和润雅来迟,一桌人神色各异,婶婶罗氏还没开口,身旁坐着的李氏已按捺不住的开口了:“哟,这是去哪里了这般拖延?女儿家须得矜持有礼些,别见了什么都挪不动道!到底也是在外面做客,让主人家和这么多客人都等着也不知是谁教的规矩。”   “刚见姨妈在婶婶家里颇为熟络,怕是经常来走动吧!”李氏尖酸刻薄一通夹枪带棒的责骂芷娘仿佛没听到,只是略福了福,走到母亲刘氏身边坐下,才抬头看着李氏柔柔的笑道。   “那是自然。”李氏被芷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丫头蠢笨到连这样明显的责难都听不出?此时还来和她话家常?   “刚刚和润雅姐姐逛了逛婶婶家的园子,才知道婶婶家的花园里菊花之美。难怪姨妈平日都来婶婶这里都不来咱们家找母亲说话了,怕是姨妈心心念念着满园的菊花舍不得走呢!”   “说起来婶婶的园子,每次来我只留心风景如画,若不是李伯母刚刚提起,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呢。”芷娘话音刚落,便听到坐在一旁的润雅也轻笑着附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不然李伯母借这个空给咱们说说,也好让咱们开开眼呀!省得像雅灵和颂歌,每次只说园子好,却总不说园子的妙处,直让咱们这些姐妹如同百爪挠心,难受得很呢!”   “这,这……”李氏一时间被堵了个面红耳赤,在众人的视线下尴尬的干笑,芷娘的话无疑是说她嫌贫爱富,自己真正的娘家姐妹不走却要去巴结旁人,而润雅虽然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更歹毒,她现在不回头,也能感觉到罗氏和甘家两位小姐杀人的目光。   “不过就是些寻常的花花草草罢了,润雅你也信她们姐妹在外头的胡吹。”罗氏心里暗骂李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边不得已出来救场。   要是不堵住润雅的嘴让她再信口说下去,那她家园子没事儿也变成有事儿了!要是万一今儿的对话传出去,别的还好说,坏了自己两个女儿的闺誉,那才是大事儿呢!   罗氏的运气很是不错,正在她担心润雅会继续说下去之时,便听到有丫头来报,说是老爷领着客人过来了。让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因为说的是家宴,便没有太过分的拘泥规矩。   只拿半透明的大扇屏风将里外格成两桌,即成了男女有别的忌讳,又一家人可以隔着说说话,倒也是热闹。   芷娘只听着外面叔叔招呼着一干男客入座,半晌之后,终于听到了叔叔的介绍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位是此次奉了南梁王爷之命来寻名兰入京的顾世召顾大人!”   第三十六章 空间妙用   随着叔叔甘恒宁的一声介绍,芷娘只听到外面的恭维声此起彼伏。她仔细的听着外面谈话的重点,努力的想着看能不能从中寻到点有关林家的消息。   其实芷娘心里很清楚,林家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难以保全。原本已经多次得罪了南梁王,以前大约是因为兰花的关系南梁王才一直忍着没有下手太狠。而现在,顾大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兰花,依着南梁王的个性和做封,林家这次能够保全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好歹也算是父亲的旧识,更主要的父亲还是因为为了给林家翻案才出的事,如果此时放手,那父亲之前的付出不是白费了吗?   何况,只要林家一日还只是被拘在狱中,就还不能说没有希望。   “听说顾大人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的这盆兰花呢!”在一片奉承赞誉声之中,这道男声极为清冽纯澈,如同高山上的寒泉一般透人心肺,一下子就止住了满屋的喧哗。   芷娘的余光扫到润雅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心猜这说话之人就该是那位还未曾见面的甘旭连兄长了。   在这种场合下他的身份很是尴尬。据传贤王和南梁王素来不和,只要一有机会便非要争个输赢上下不可。而每三年一届的京城品兰大会,就更是两府不会错过的战场。   如今南梁王府对年后的品兰大会已经是成竹在胸,而贤王府到现在却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身为贤王府派下来办差的甘旭连心里如何能舒坦?   而且更让甘旭连气不打一出来的是,顾世召手里的这盆兰花,本应该是属于贤王府的。   林家老爷子为贤王培育兰花参加年后品兰大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等到贤王觉察到事情有变,派他快马加鞭的赶来榕城,却还是晚了一步。   南梁王府这次的动作相当隐蔽,而他们太过放松轻敌自然也是输了这一场的原因之一。虽然眼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无力回天,贤王也开口说此次品兰大会就算是输,也不会责怪任何人,但越是如此,甘旭连的心里就越发觉得憋屈难受。   而此时本身甘旭连就对顾世召恨得牙痒痒,偏偏这碍眼的东西还在自己面前毫无廉耻的炫耀,怕是甘旭连再好的耐心也实在是受不住了。   不过甘旭连也不是只知道横冲直撞的二愣子,他自然不会傻到自掉身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顾世召的鼻子骂他无耻,不过拐着弯给他一顿难堪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是自然,人力物力财力,当然还是咱们王爷洪福,要不然这兰花,也不会归了我们王爷不是?”顾世召岂会听不出甘旭连话里的挑衅之意,嘿嘿一笑,拱手反将了甘旭连一军:“有时候,这人啊不信命还真是不行,就说有的人,费劲心思,却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   “这倒是没错,不过这有命赚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甘旭连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点头轻笑道:“我听说那林家前脚捧出兰花得了白花花的银子,这后脚官差就上了门,抄家封门不说,还拘了他林府上下数十人治罪。所以啊,有些事儿还真的很难说准,别看眼前风光得意,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墙倒屋倾一切成空呢?”   “哎呀,今儿这大好的日子,饭菜都上桌了,如今咱们也该只谈美食风月了吧!”   眼见两人就要谈崩,做东的甘恒宁急忙出来打圆场。   甘旭连倒没有紧追着不放,凡事点到为止,何况眼前还处在别人的地盘,即使是扯破了脸占了上风,也没什么大的意义。   觥筹交错间又是一通溜须拍马,只听得里间的芷娘一阵头疼。不是说还要让她们大家开开眼界,看看那盆据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花叶双绝的‘双龙戏珠’。   就在芷娘等得心里有些发焦之时,她终于听到了底下有个人提出了她半天都想提的正事儿:“顾大人,只听说那盆兰花绝世无双,却也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貌,今儿不如顾大人就通融通融,让咱们也长长见识?”   原本顾世召就有心炫耀,如今见有底下人搭台,他哪里会不上去?   再加上刚刚甘旭连给他的那通不愉快,此时他更是想借着这盆兰花来挫一挫甘旭连的锐气。   有什么比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还是飞到对手的盘子里更让人郁闷的呢?   “对了,听闻旭连小弟也是品兰的行家里手,一会儿还要请旭连兄给咱们说道说道,这兰花究竟妙在何处呀!”   落井下石是小人本色,顾世召自然也不能免俗。越是自个儿得意就越是不会忘记给对手几脚。极尽报复之能事。   片刻之后,便听到外间的门帘一动,原本还喧哗嘈杂的外间一刹那莫名的安静了下来,随即便是一阵因为太过吃惊意外而发出的抽气声,然后各种夸耀赞美让外间瞬间沸腾成了一锅煮得快开的水。   让芷娘极其意外的是,就连和顾世召眼前还属于对头状态的甘旭连也开口赞美这兰花确实是百年难得,旷世奇珍。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盆兰花的模样,但芷娘还是被空气中流动的绿色光华吓了一大跳——好强的生气!而等到丫头们捧着托盘将兰花移入内室之时,芷娘更是让眼前那周身隐隐透着紫气的兰株震得挪不开眼。   紫色,又见这种紫色!   芷娘忽然想到在自己空间里新发的兰株里,也见到过一株这样透着紫气的幼苗。莫非……   按下心里的惊疑,芷娘扶着母亲,跟着其他女眷一起缓缓的走了过去。先前离得远还不觉得,如今靠近兰花,芷娘只觉得身体里那股来自空间的生气,仿佛被眼前这颗兰花所吸引,一下子活跃起来,搅得她一阵气血上涌。   既然这样兴奋,不如试试能不能将其收进来和你作伴吧!   芷娘被脑子里莫名兴起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是这个想法虽然大胆,却也不是不可行!芷娘定下心神,尝试着引导那些同样被自己身体里的生气所吸引而来的绿色气息。   就仿佛是久久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横冲直撞找不到寻找出路之间发现笼子开了门,几乎没有耗费芷娘太大的精力,那棵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双龙戏珠’兰株上的生气,便已尽数归芷娘所有。   看着在自己眼中已经和普通兰草无异的‘双龙戏珠’,芷娘也失去了细看的欲望,若是她心中的那个感觉没有错,虽然面上这兰花还是郁郁葱葱,但已是强弩之末,绝对撑不过今晚了。   但是猜测归猜测,还是需要机会去验证的。   在芷娘的目光瞟到兰花盆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叔叔,前些日子您提到的青釉舞蝶兰花盆,侄女已经收拾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如今能否给顾大人来一个锦上添花。”   返回落座,芷娘缓缓的起身冲着外间的方向轻笑道。   “哈哈,还是芷娘丫头最乖巧懂事儿!现在像你这样识时务的聪明后生可是不多喽!”不等甘恒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顾世召已经捋着胡子摇头晃脑感慨开了。   身旁坐着都中枪的甘旭连也不回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语。他深知此时若是回话,只是会让顾世召更得意而已。   “那明儿一早,侄女儿便亲自给叔叔送来。”芷娘即使不去看,也知道身旁的润雅此时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短时的误会自有事实来解清,倒也不急在一时。   众人又是一通寒暄,只是话题已经都转移到了兰花上。虽然中间也不乏一些针对芷娘和甘旭连的讽刺之语,只是当事人都不在乎,单一的挑衅也说不上劲儿来。   只是直到散场离开,芷娘也没再听润雅开过一次口,哪怕是期间甘雅灵不止一次的开口挑衅,她也只是捧着茶任由她说的话是空气。   “姐姐稍候。”辞别了叔叔一家走出门的芷娘,正好看到润雅扶着小丫头的手要往车上走,急忙紧走几步,低声唤了一声。   “怎么,妹妹如今有叔叔家庇佑,如何还能看得起我?”润雅的话里虽然带着浓浓的讽刺,却也还是止住了脚步,等着芷娘上前。   “最迟三日之后,芷娘上门给姐姐道明今日举动的原委。”芷娘扶着润雅,贴着她的耳边飞速低语了一句,转而便是一声低呼:“姐姐这是怎么了,走得这般急也不等等妹妹。”   “哼!谁是你姐姐,那门里站着的才是你正经的亲姐姐呢!”润雅目光一闪,瞬间便会过意来,轻轻的推了芷娘一把,头一扭便上了车。   芷娘站在原地看着润雅的马车离开,任由甘雅灵在门里笑得打跌。   且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芷娘回身对着目露忧色的母亲宽心的一笑,扶着她便往外行去作者有话要说:祝福各位亲们情人节快乐~扇子很寂寞,扇子求安慰……嘤嘤嘤~码字无人来约的苦逼伤不起啊伤不起~觉醒吧~霸王们!————————————————————————————第三十六章 空间妙用   随着叔叔甘恒宁的一声介绍,芷娘只听到外面的恭维声此起彼伏。她仔细的听着外面谈话的重点,努力的想着看能不能从中寻到点有关林家的消息。   其实芷娘心里很清楚,林家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难以保全。原本已经多次得罪了南梁王,以前大约是因为兰花的关系南梁王才一直忍着没有下手太狠。而现在,顾大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兰花,依着南梁王的个性和做封,林家这次能够保全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好歹也算是父亲的旧识,更主要的父亲还是因为为了给林家翻案才出的事,如果此时放手,那父亲之前的付出不是白费了吗?   何况,只要林家一日还只是被拘在狱中,就还不能说没有希望。   “听说顾大人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的这盆兰花呢!”在一片奉承赞誉声之中,这道男声极为清冽纯澈,如同高山上的寒泉一般透人心肺,一下子就止住了满屋的喧哗。   芷娘的余光扫到润雅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心猜这说话之人就该是那位还未曾见面的甘旭连兄长了。   在这种场合下他的身份很是尴尬。据传贤王和南梁王素来不和,只要一有机会便非要争个输赢上下不可。而每三年一届的京城品兰大会,就更是两府不会错过的战场。   如今南梁王府对年后的品兰大会已经是成竹在胸,而贤王府到现在却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身为贤王府派下来办差的甘旭连心里如何能舒坦?   而且更让甘旭连气不打一出来的是,顾世召手里的这盆兰花,本应该是属于贤王府的。   林家老爷子为贤王培育兰花参加年后品兰大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等到贤王觉察到事情有变,派他快马加鞭的赶来榕城,却还是晚了一步。   南梁王府这次的动作相当隐蔽,而他们太过放松轻敌自然也是输了这一场的原因之一。虽然眼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无力回天,贤王也开口说此次品兰大会就算是输,也不会责怪任何人,但越是如此,甘旭连的心里就越发觉得憋屈难受。   而此时本身甘旭连就对顾世召恨得牙痒痒,偏偏这碍眼的东西还在自己面前毫无廉耻的炫耀,怕是甘旭连再好的耐心也实在是受不住了。   不过甘旭连也不是只知道横冲直撞的二愣子,他自然不会傻到自掉身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顾世召的鼻子骂他无耻,不过拐着弯给他一顿难堪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是自然,人力物力财力,当然还是咱们王爷洪福,要不然这兰花,也不会归了我们王爷不是?”顾世召岂会听不出甘旭连话里的挑衅之意,嘿嘿一笑,拱手反将了甘旭连一军:“有时候,这人啊不信命还真是不行,就说有的人,费劲心思,却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   “这倒是没错,不过这有命赚银子,也得有命花不是?”甘旭连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点头轻笑道:“我听说那林家前脚捧出兰花得了白花花的银子,这后脚官差就上了门,抄家封门不说,还拘了他林府上下数十人治罪。所以啊,有些事儿还真的很难说准,别看眼前风光得意,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墙倒屋倾一切成空呢?”   “哎呀,今儿这大好的日子,饭菜都上桌了,如今咱们也该只谈美食风月了吧!”   眼见两人就要谈崩,做东的甘恒宁急忙出来打圆场。   甘旭连倒没有紧追着不放,凡事点到为止,何况眼前还处在别人的地盘,即使是扯破了脸占了上风,也没什么大的意义。   觥筹交错间又是一通溜须拍马,只听得里间的芷娘一阵头疼。不是说还要让她们大家开开眼界,看看那盆据说是百年难得一遇花叶双绝的‘双龙戏珠’。   就在芷娘等得心里有些发焦之时,她终于听到了底下有个人提出了她半天都想提的正事儿:“顾大人,只听说那盆兰花绝世无双,却也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貌,今儿不如顾大人就通融通融,让咱们也长长见识?”   原本顾世召就有心炫耀,如今见有底下人搭台,他哪里会不上去?   再加上刚刚甘旭连给他的那通不愉快,此时他更是想借着这盆兰花来挫一挫甘旭连的锐气。   有什么比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还是飞到对手的盘子里更让人郁闷的呢?   “对了,听闻旭连小弟也是品兰的行家里手,一会儿还要请旭连兄给咱们说道说道,这兰花究竟妙在何处呀!”   落井下石是小人本色,顾世召自然也不能免俗。越是自个儿得意就越是不会忘记给对手几脚。极尽报复之能事。   片刻之后,便听到外间的门帘一动,原本还喧哗嘈杂的外间一刹那莫名的安静了下来,随即便是一阵因为太过吃惊意外而发出的抽气声,然后各种夸耀赞美让外间瞬间沸腾成了一锅煮得快开的水。   让芷娘极其意外的是,就连和顾世召眼前还属于对头状态的甘旭连也开口赞美这兰花确实是百年难得,旷世奇珍。   虽然还没有见到那盆兰花的模样,但芷娘还是被空气中流动的绿色光华吓了一大跳——好强的生气!而等到丫头们捧着托盘将兰花移入内室之时,芷娘更是让眼前那周身隐隐透着紫气的兰株震得挪不开眼。   紫色,又见这种紫色!   芷娘忽然想到在自己空间里新发的兰株里,也见到过一株这样透着紫气的幼苗。莫非……   按下心里的惊疑,芷娘扶着母亲,跟着其他女眷一起缓缓的走了过去。先前离得远还不觉得,如今靠近兰花,芷娘只觉得身体里那股来自空间的生气,仿佛被眼前这颗兰花所吸引,一下子活跃起来,搅得她一阵气血上涌。   既然这样兴奋,不如试试能不能将其收进来和你作伴吧!   芷娘被脑子里莫名兴起的念头吓了一跳,但是这个想法虽然大胆,却也不是不可行!芷娘定下心神,尝试着引导那些同样被自己身体里的生气所吸引而来的绿色气息。   就仿佛是久久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横冲直撞找不到寻找出路之间发现笼子开了门,几乎没有耗费芷娘太大的精力,那棵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双龙戏珠’兰株上的生气,便已尽数归芷娘所有。   看着在自己眼中已经和普通兰草无异的‘双龙戏珠’,芷娘也失去了细看的欲望,若是她心中的那个感觉没有错,虽然面上这兰花还是郁郁葱葱,但已是强弩之末,绝对撑不过今晚了。   但是猜测归猜测,还是需要机会去验证的。   在芷娘的目光瞟到兰花盆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叔叔,前些日子您提到的青釉舞蝶兰花盆,侄女已经收拾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如今能否给顾大人来一个锦上添花。”   返回落座,芷娘缓缓的起身冲着外间的方向轻笑道。   “哈哈,还是芷娘丫头最乖巧懂事儿!现在像你这样识时务的聪明后生可是不多喽!”不等甘恒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顾世召已经捋着胡子摇头晃脑感慨开了。   身旁坐着都中枪的甘旭连也不回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语。他深知此时若是回话,只是会让顾世召更得意而已。   “那明儿一早,侄女儿便亲自给叔叔送来。”芷娘即使不去看,也知道身旁的润雅此时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短时的误会自有事实来解清,倒也不急在一时。   众人又是一通寒暄,只是话题已经都转移到了兰花上。虽然中间也不乏一些针对芷娘和甘旭连的讽刺之语,只是当事人都不在乎,单一的挑衅也说不上劲儿来。   只是直到散场离开,芷娘也没再听润雅开过一次口,哪怕是期间甘雅灵不止一次的开口挑衅,她也只是捧着茶任由她说的话是空气。   “姐姐稍候。”辞别了叔叔一家走出门的芷娘,正好看到润雅扶着小丫头的手要往车上走,急忙紧走几步,低声唤了一声。   “怎么,妹妹如今有叔叔家庇佑,如何还能看得起我?”润雅的话里虽然带着浓浓的讽刺,却也还是止住了脚步,等着芷娘上前。   “最迟三日之后,芷娘上门给姐姐道明今日举动的原委。”芷娘扶着润雅,贴着她的耳边飞速低语了一句,转而便是一声低呼:“姐姐这是怎么了,走得这般急也不等等妹妹。”   “哼!谁是你姐姐,那门里站着的才是你正经的亲姐姐呢!”润雅目光一闪,瞬间便会过意来,轻轻的推了芷娘一把,头一扭便上了车。   芷娘站在原地看着润雅的马车离开,任由甘雅灵在门里笑得打跌。   且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芷娘回身对着目露忧色的母亲宽心的一笑,扶着她便往外行去。   第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回家的路上,刘氏并没有多问芷娘什么,甚至在外面驾车的兄长也是一路无话。   刘氏将芷娘今天主动对叔叔的示好归之为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懂事儿了;而兄长甘旭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想到妹妹做事向来有分寸,多问了反而显得他自己磨叽了;两人都不问,芷娘也正好乐得自在,一切皆大欢喜。   因惦记着空间的状况,芷娘伺候母亲睡下之后,回房连洗漱都没顾上,就直接进入了空间。   虽然已经猜到,刚刚抽取的兰株生气,会给空间带来一定的变化,但是真的见到了空间现在的状况,芷娘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曾经笼罩在空间四周的浓雾饿,不仅往后退了十数米,还变得稀薄了不少。而头顶的雾气云霭已经完全散去,虽还是方寸之地,却依旧见天高云淡。   看着眼前的空间,芷娘心里无疑是美滋滋的。一来是空间升级的潜力之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若是好好加以利用,将是她安身立命取之不尽的财富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倚仗;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她大概摸清了让空间升级发展的办法——就是那些她能看得见的或绿或紫的‘生气’。   但是这种‘生气’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绿色的已经是不多见,更何况是如今天这样还透着紫色的植株?   不过芷娘倒也没有因此而气馁,有些东西偏偏是不能强求的,越强求越不得。既然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办法,剩下的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也就好了。   除了空间的变化,芷娘最惦记的,就是她种在空间里的那些兰花了。特别是那株同样也泛着紫色光晕的兰花幼苗。   相比较其他同期分离出来的幼株,这株兰花的成长速度要慢得多。别的幼株都已经长成再分株了,可它却依旧还是刚刚分离出来的模样,只是比以前多抽了两片新叶芽。   慢就慢吧,这也许还更能说明这株兰花的珍贵难得。   简单的给兰花再分株移栽,又浇了些空间里富含灵气的河水,芷娘才退出了空间。一边还琢磨着等得空再去一趟集市,寻些其他的种子回来,水果蔬菜什么的,也不浪费这陡然增大的空间地盘呀!   “妹妹,你真的要把这个花盆送出去?”   第二日一早,当来给母亲请安的甘旭云见到芷娘手里捧着的青釉舞蝶兰花盆,微微的皱起了眉。   这花盆一看便知不是俗物。这些年随着兰花的市价一路走高,连带着为兰花的生长欣赏做服务的附属产业也随着一起水涨船高了起来,就比如种兰花的花盆。   若说这种兰的花盆,最好的便是昔年的玉德宋家。只可惜这宋家祖上几代的积累经营,逢到最后却全葬送在了一个败家子手里。一门技艺尽数失传,世上已很难再寻到这样精美的宋家瓷器了。   而芷娘手里捧着的青釉舞蝶兰花盆,正是宋家在鼎盛时期的产物。大气优雅,花纹细致精美,实乃一件珍品。   “嗯,既是答应了叔叔,总不能反悔才是。”芷娘摩挲着花盆上的花纹:“这东西本来也不是妹妹我的,如今也该为它的主人做点贡献了。也不枉林家哥哥珍视它一场。”   “你想拿这花盆去求那个顾世召?”听了芷娘的话,甘旭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行!你若是只拿它去兑现你给叔叔许下的承诺,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你若是说想拿它做筹码去求那个顾大人,我坚决不允许!不说别的,林家得罪的可是南梁王,你去求顾世召,又有什么用?”   “谁说我要去求顾世召了?”芷娘噗嗤一笑,压低声音对甘旭云低声道:“还记得昨天咱们一起看的那株兰花吧?”   “当然记得。说起来也是憋屈,妹妹你不知道,那兰花原本应该是贤王的。”甘旭云叹了口气,神色间颇有些不平之色:“林家老爷子也算是有本事,为了东山再起,还真的培育出了这样稀世无双的兰花,本来若是一切顺利,献给贤王,那他林家再恢复昔日的名望便是指日可待。只可惜消息走漏了,让南梁王府占了先。”   “原来如此,难怪昨儿在席上见到润雅的哥哥那般生气。”芷娘恍然,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渊源在。也难为甘旭连了,还能在那盆兰花现身之后还能说出那么一大段赞美的话。   “那还是忍了的。”甘旭云压低声音,神情古怪的将昨儿没几个人见到的场景告诉了妹妹:“只怕若那顾大人再多刺几句,你旭连哥哥的袍子就要多几个窟窿了!”   “要是我,才不折腾我自个儿呢,我直接扑上去,挠那个顾大人满脸花。”芷娘听甘旭云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反正他那脸有也和没有似的,量他也不会生气。”   “哥,我只是借着这个花盆过去确定一个猜测,若我这猜测成真了,那就该轮到旭连哥哥摆酒请客了。”   兄妹俩又笑了一阵,芷娘才压低声音,凑在兄长耳边低声道:“我怀疑那株兰花,活不长。”   “什么?!”   “哥,你小声点,别让母亲听到!”甘旭云这一惊之下,也顾不得是在母亲房外的院子里,芷娘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仔细听了听见屋内没动静才又松了口气:“我也只是猜而已,所以这会儿我才想着拿送花盆做幌子再去确认一下呀!”   “你,你怎么知道的?”甘旭云一脸的不敢置信:“那兰花昨儿我们都看到了,正是鼎盛之时,怎么会如你所说活不长呢?”   “哥哥,你学问好,论起之乎则也这类功名上的书籍我看得不如你多,可是类似培育兰花这类的闲书我自认你绝对看得不如我多!”   幸亏父亲以前确实也爱好兰花,收集过不少有关兰花培育的书籍,虽然家道中落那些书籍都遗失了,但是却不妨碍芷娘拿他们来现在做她会养兰花的理由:“我看那花茎处的一些斑痕,倒像是我曾经在一本古本上瞧见的,一种罕见的兰花致死病害。”   “那种病害极其的罕见,未发作之前这兰株和正常的兰株对比也无二样,但是一旦发作,不消一两天,那兰花就叶枯花落,再无回生可能。”芷娘一脸认真,将莫须有的东西扯得神乎其神:“所以呀,顾大人这次闹不好要栽大跟头!”   “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株兰花就快要不久于人世,你现在去送这花盆不是去戳顾大人的心窝子吗?”见芷娘要出门,甘旭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了一句。   “我不仅要去戳他的心窝子,还要去叫他大放血呢!”芷娘回头,笑得灿烂如花。   这青釉舞蝶兰花盆,如何也能换点银子过年零花吧!   还未进婶婶罗氏的院子门,芷娘就从带路丫头眉眼间的憔悴上瞧出了端倪,看来昨儿晚上正房里是闹了大半宿吧!   那兰花如今何止是那位顾大人的命根子,若是它出了事,叔叔只怕也要一起被牵连上。不说别的,一直都好好的,为何偏偏叔叔设宴请出来看了一次,就出事儿了呢?   那位南梁王向来是不讲道理的主儿,一旦发起火来,哪里会给你说理的机会,特别是像叔叔这样没地位的跟班龙套,从来就是只有连坐受罚的份儿!   “来了?”见到芷娘进门,罗氏有些怏怏的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便没了后文。芷娘趁着行礼的功夫,打量了罗氏几眼,头发只是松松的挽了个侧髻,随意取了一根挖耳簪别着,眼圈红红的,粉倒是扑得厚重,只是依旧掩不住脸上眼角的淤痕。   “你叔叔今儿没空见你,改天你再过来吧!”罗氏不等芷娘开口,便先开口下了逐客令:“我今儿身子也不爽利,就不陪你多坐了。芳若啊,送送你姐姐。”   “这是怎么了?”直到出了门,芷娘才扭头问送她出门的芳若。虽然心里已经直到了原委,但芷娘觉得还是经过一下确认才保险。   虽然看罗氏的样子,能猜出昨晚上叔叔一定是下手不轻。但家暴的原因有多种多样,并不一定是因为兰花的原因。   芳若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等出了罗氏的院门,才扭头握着芷娘的手笑道:“天儿还早,前些日子去给老太太请安,得了一罐花茶。姐姐若是得空,去妹妹屋子里坐坐如何?”   “老太太那里的东西,定是不俗。有这样的机会我如何舍得错过?”芷娘心中明白芳若应该是有事儿找她细说,便轻轻一笑,点头应道:“只是姐姐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和你换,只有前日里新绣了几块帕子,妹妹若是喜欢,择日过去我那里挑如何?”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回家的路上,刘氏并没有多问芷娘什么,甚至在外面驾车的兄长也是一路无话。   刘氏将芷娘今天主动对叔叔的示好归之为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懂事儿了;而兄长甘旭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想到妹妹做事向来有分寸,多问了反而显得他自己磨叽了;两人都不问,芷娘也正好乐得自在,一切皆大欢喜。   因惦记着空间的状况,芷娘伺候母亲睡下之后,回房连洗漱都没顾上,就直接进入了空间。   虽然已经猜到,刚刚抽取的兰株生气,会给空间带来一定的变化,但是真的见到了空间现在的状况,芷娘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曾经笼罩在空间四周的浓雾饿,不仅往后退了十数米,还变得稀薄了不少。而头顶的雾气云霭已经完全散去,虽还是方寸之地,却依旧见天高云淡。   看着眼前的空间,芷娘心里无疑是美滋滋的。一来是空间升级的潜力之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若是好好加以利用,将是她安身立命取之不尽的财富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倚仗;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她大概摸清了让空间升级发展的办法——就是那些她能看得见的或绿或紫的‘生气’。   但是这种‘生气’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绿色的已经是不多见,更何况是如今天这样还透着紫色的植株?   不过芷娘倒也没有因此而气馁,有些东西偏偏是不能强求的,越强求越不得。既然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办法,剩下的一切随缘顺其自然也就好了。   除了空间的变化,芷娘最惦记的,就是她种在空间里的那些兰花了。特别是那株同样也泛着紫色光晕的兰花幼苗。   相比较其他同期分离出来的幼株,这株兰花的成长速度要慢得多。别的幼株都已经长成再分株了,可它却依旧还是刚刚分离出来的模样,只是比以前多抽了两片新叶芽。   慢就慢吧,这也许还更能说明这株兰花的珍贵难得。   简单的给兰花再分株移栽,又浇了些空间里富含灵气的河水,芷娘才退出了空间。一边还琢磨着等得空再去一趟集市,寻些其他的种子回来,水果蔬菜什么的,也不浪费这陡然增大的空间地盘呀!   “妹妹,你真的要把这个花盆送出去?”   第二日一早,当来给母亲请安的甘旭云见到芷娘手里捧着的青釉舞蝶兰花盆,微微的皱起了眉。   这花盆一看便知不是俗物。这些年随着兰花的市价一路走高,连带着为兰花的生长欣赏做服务的附属产业也随着一起水涨船高了起来,就比如种兰花的花盆。   若说这种兰的花盆,最好的便是昔年的玉德宋家。只可惜这宋家祖上几代的积累经营,逢到最后却全葬送在了一个败家子手里。一门技艺尽数失传,世上已很难再寻到这样精美的宋家瓷器了。   而芷娘手里捧着的青釉舞蝶兰花盆,正是宋家在鼎盛时期的产物。大气优雅,花纹细致精美,实乃一件珍品。   “嗯,既是答应了叔叔,总不能反悔才是。”芷娘摩挲着花盆上的花纹:“这东西本来也不是妹妹我的,如今也该为它的主人做点贡献了。也不枉林家哥哥珍视它一场。”   “你想拿这花盆去求那个顾世召?”听了芷娘的话,甘旭云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行!你若是只拿它去兑现你给叔叔许下的承诺,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你若是说想拿它做筹码去求那个顾大人,我坚决不允许!不说别的,林家得罪的可是南梁王,你去求顾世召,又有什么用?”   “谁说我要去求顾世召了?”芷娘噗嗤一笑,压低声音对甘旭云低声道:“还记得昨天咱们一起看的那株兰花吧?”   “当然记得。说起来也是憋屈,妹妹你不知道,那兰花原本应该是贤王的。”甘旭云叹了口气,神色间颇有些不平之色:“林家老爷子也算是有本事,为了东山再起,还真的培育出了这样稀世无双的兰花,本来若是一切顺利,献给贤王,那他林家再恢复昔日的名望便是指日可待。只可惜消息走漏了,让南梁王府占了先。”   “原来如此,难怪昨儿在席上见到润雅的哥哥那般生气。”芷娘恍然,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渊源在。也难为甘旭连了,还能在那盆兰花现身之后还能说出那么一大段赞美的话。   “那还是忍了的。”甘旭云压低声音,神情古怪的将昨儿没几个人见到的场景告诉了妹妹:“只怕若那顾大人再多刺几句,你旭连哥哥的袍子就要多几个窟窿了!”   “要是我,才不折腾我自个儿呢,我直接扑上去,挠那个顾大人满脸花。”芷娘听甘旭云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反正他那脸有也和没有似的,量他也不会生气。”   “哥,我只是借着这个花盆过去确定一个猜测,若我这猜测成真了,那就该轮到旭连哥哥摆酒请客了。”   兄妹俩又笑了一阵,芷娘才压低声音,凑在兄长耳边低声道:“我怀疑那株兰花,活不长。”   “什么?!”   “哥,你小声点,别让母亲听到!”甘旭云这一惊之下,也顾不得是在母亲房外的院子里,芷娘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仔细听了听见屋内没动静才又松了口气:“我也只是猜而已,所以这会儿我才想着拿送花盆做幌子再去确认一下呀!”   “你,你怎么知道的?”甘旭云一脸的不敢置信:“那兰花昨儿我们都看到了,正是鼎盛之时,怎么会如你所说活不长呢?”   “哥哥,你学问好,论起之乎则也这类功名上的书籍我看得不如你多,可是类似培育兰花这类的闲书我自认你绝对看得不如我多!”   幸亏父亲以前确实也爱好兰花,收集过不少有关兰花培育的书籍,虽然家道中落那些书籍都遗失了,但是却不妨碍芷娘拿他们来现在做她会养兰花的理由:“我看那花茎处的一些斑痕,倒像是我曾经在一本古本上瞧见的,一种罕见的兰花致死病害。”   “那种病害极其的罕见,未发作之前这兰株和正常的兰株对比也无二样,但是一旦发作,不消一两天,那兰花就叶枯花落,再无回生可能。”芷娘一脸认真,将莫须有的东西扯得神乎其神:“所以呀,顾大人这次闹不好要栽大跟头!”   “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株兰花就快要不久于人世,你现在去送这花盆不是去戳顾大人的心窝子吗?”见芷娘要出门,甘旭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了一句。   “我不仅要去戳他的心窝子,还要去叫他大放血呢!”芷娘回头,笑得灿烂如花。   这青釉舞蝶兰花盆,如何也能换点银子过年零花吧!   还未进婶婶罗氏的院子门,芷娘就从带路丫头眉眼间的憔悴上瞧出了端倪,看来昨儿晚上正房里是闹了大半宿吧!   那兰花如今何止是那位顾大人的命根子,若是它出了事,叔叔只怕也要一起被牵连上。不说别的,一直都好好的,为何偏偏叔叔设宴请出来看了一次,就出事儿了呢?   那位南梁王向来是不讲道理的主儿,一旦发起火来,哪里会给你说理的机会,特别是像叔叔这样没地位的跟班龙套,从来就是只有连坐受罚的份儿!   “来了?”见到芷娘进门,罗氏有些怏怏的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便没了后文。芷娘趁着行礼的功夫,打量了罗氏几眼,头发只是松松的挽了个侧髻,随意取了一根挖耳簪别着,眼圈红红的,粉倒是扑得厚重,只是依旧掩不住脸上眼角的淤痕。   “你叔叔今儿没空见你,改天你再过来吧!”罗氏不等芷娘开口,便先开口下了逐客令:“我今儿身子也不爽利,就不陪你多坐了。芳若啊,送送你姐姐。”   “这是怎么了?”直到出了门,芷娘才扭头问送她出门的芳若。虽然心里已经直到了原委,但芷娘觉得还是经过一下确认才保险。   虽然看罗氏的样子,能猜出昨晚上叔叔一定是下手不轻。但家暴的原因有多种多样,并不一定是因为兰花的原因。   芳若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等出了罗氏的院门,才扭头握着芷娘的手笑道:“天儿还早,前些日子去给老太太请安,得了一罐花茶。姐姐若是得空,去妹妹屋子里坐坐如何?”   “老太太那里的东西,定是不俗。有这样的机会我如何舍得错过?”芷娘心中明白芳若应该是有事儿找她细说,便轻轻一笑,点头应道:“只是姐姐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和你换,只有前日里新绣了几块帕子,妹妹若是喜欢,择日过去我那里挑如何?”   第三十八章 芳若的示好   芳若轻挽衣袖,煮茶的动作极其的娴熟不说,还非常的优雅好看,芷娘瞧在眼里,心想这煮茶的功夫,她应该不是掌握一天两天了。   如今不同于现代,身为古代世家的小姐,多多少少还是要会上一两样撑门面的技艺的。就好比叔叔家里,雅灵擅长的,是一手好字,而颂歌最拿手的,是一手好绣工,如今看起来,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小姐,擅长的应该就是目前正在使用的茶道了。   虽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任谁也不愿意取回来的媳妇儿是个半点笔墨情趣都不懂的榆木疙瘩,所以有了这些东西做铺垫,先是及笄之后说亲有个依仗,再来到婆家之后也能和夫君鸾凤和鸣,有个谈风论雅的话题。   芷娘想着想着又想回到了自己身上,是不是得空也该就手上拿得出来的东西强化强化呢,免得回头出去说起来她无一精通,岂不是落人笑柄?   “久等了,请姐姐尝尝妹妹的手艺如何?”   芷娘正胡思乱想呢,便听到芳若叫她,回神一嗅,才感满室茶香,不由禁不住赞了一声:“好茶。”   “姐姐只管取笑人就是,见你还没尝一口,怎么知道是好茶?”芳若听见芷娘的赞叹,掩口笑道:“莫不是姐姐有未尝先知的本事?”   “倒不是未尝先知。”芷娘捧起茶盅,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还未见茶汤已闻茶香,便知道妹妹煮出的茶,必然是好的。”   “说到底,也是茶好。”芳若陪着芷娘,浅浅的品了一口,才又继续说道:“就比如咱们昨儿见到的那盆‘双龙戏珠’,如果它叶枯花凋了,还会被人当成至宝奇货可居吗?”   “妹妹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听到芳若如此开局,芷娘已经是心中有数。却也不道破,只是面色如常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盅:“先不说这盆兰花有多珍贵难得,只说它眼前关乎的,可是叔叔的前程命运,甚至闹得不好连咱们甘氏一族都会被波及到。咱们不求神拜佛祈求它好好的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咒它?”   “用不着我咒,那花啊,昨晚上就没了。”芳若的眼角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昨儿你们走了没多大会儿据说那兰花就不对劲儿了,折腾了大半宿,还是看着那花没了气儿。”   “难怪。”芷娘叹了一声,没多提罗氏的惨状,只是心里又把叔叔甘恒宁鄙视了一通。就算是顾大人的兰花出了事儿会波及到他,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将麻烦领进门?如今出了事儿,心情不痛快就只知道打老婆,有本事去揍那位顾大人呀!   说来说去还是个色厉内荏没本事的怂货!   “所以,姐姐手上的这好花盆,此时是断断送不出手了。”   “嗯,谢谢妹妹提醒。”芷娘面上道着谢,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说能保得住花盆固然是件喜事,但这样戳人心窝子的好机会,这样放过去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快。   “这消息,我想润雅姐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芳若轻瞟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惋惜的芷娘,轻轻的提了一句。   “妹妹是让我去将消息告诉润雅姐姐吗?”芷娘放下茶盅,抬眼看着芳若,淡然一笑:“咱们姐妹之间,无需客套什么,妹妹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如果仅仅只是说兰花死了的事情,芳若大可以不比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她请过来喝茶。她之所以会如此做,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润雅昨天对芳若说的那些话,她上心了。   “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梁管家的儿子。”芳若咬牙,最终豁出去一般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芷娘:“我娘为妾,并非情愿,实属勉强。自我懂事起,她便时时刻刻嘱咐我,宁做穷家妻,不为富家妾。说什么是填房,和妾侍又有什么区别?那样的家里,说得好听些当我是妻,实则连他们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秉性,我比姐姐你清楚得多。若是以前,我想着法子周旋一下,或许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芳若摇了摇头:“为了怕受兰花出事的牵连,父亲会不顾一切的答应梁官家提出的亲事的。”   “我只能将你的心意带到,至于事情有没有转机,却不是你我二人之力能够决定的。”   依着对润雅的了解,她既然抛出了这个消息给芳若,又打算利用芳若来钳制她的两位嫡姐,那么就应该是想好了应对办法的。   只是眼前出了兰花死掉的岔子,就不知道润雅还有没有办法救急了。   “怕是妹妹这两天家里事儿多,我也就不多留了。”芷娘见话已说完,便也不再逗留:“眼见着老太太的寿辰要到了,我也是第一次赶上这样的大事儿,怕有些规矩不知道丢得也是咱们这一房的丑,妹妹若是后儿得空,过来给姐姐解解惑吧?”   说来也是个巧,芳若陪着芷娘刚出了院门往西走,还没到二门口呢,便看到甘恒宁脚步匆匆的从一旁的小路上抄过来,似要赶出去办什么事儿。见到路边行礼请安的芷娘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有什么事儿去与你婶婶说就是,我这里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呢!”   “芷娘是来给叔叔送花盆的。”芷娘见甘恒宁转身就走,也不着急,缓缓的站直身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叔叔只需要交代一声搁在哪里,侄女儿给送过去就是。”   “花盆?!”甘恒宁听到芷娘说花盆,如同听到是送毒药一般的怪叫一声:“我的小祖宗,眼前这场面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你就别再来添乱了成不?”   甘恒宁如今也是急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芷娘的身份,只想着赶紧将她请走,免得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顾大人撞见她手里拿着的花盆又发邪火。   其实说起来,甘恒宁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原本是好端端的一盆兰花,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好在这花一直都是顾大人亲自照顾着的,就连昨儿晚上端出来给大家观赏,那也是顾大人亲口提出亲口同意的。   只是他顾大人要显摆,这会儿兰花出了事,责任却想着要往他身上推,说是因为他监管不善,让家里进了内贼,伤了兰花;又说是他请的客人有人的八字不合,冲撞了兰花……总之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那位顾大人就给他安上了数十条理由来定罪。   原以为他顾大人是一位可以给他带来升官发财机会的福星,却不想他实际上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瘟神!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管是哪种神,如今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刚刚他在书房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借着那位顾大人不在家的机会,去找族长想想办法。   “叔叔是在担心顾大人迁怒与您?”芷娘并没有因为叔叔甘恒宁的失态而停止说话,她不动声色的挣开了身旁芳若轻拉她衣袖的手,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可是如今不管您怎么想着去避免,这顶黑锅您都是背定了。”   “反正事已至此,就是要改变也已不是眼前这一时着急就能有结果的。叔叔何不留下来,听侄女儿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芷娘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甘恒宁也不禁来了几分兴趣,当真转身看着芷娘,等待着她的回答。   若是以前,依着甘恒宁的脾气别说是芷娘,就是算是家里至亲的女儿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进去半个字,闹不好还是一通责骂家法。只是如今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山穷水尽之时。说他这会儿是病急乱投医也确实不为过。   “说到迁怒,兰花出了事儿,顾大人该迁怒的第一对象,应该是还关押在牢里的林家吧?”芷娘弯腰将兰花盆放到一旁的地面上,才站直身看着自己已经焦头烂额的叔叔:“不知道顾大人有没有对叔叔提过要如何处置林家啊?”   兰花出事,和芳若一样陷入危险之境的,还有林家。   很显然,兰花死掉了,受打击最大的是顾大人。痛定思痛,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找原因——为什么好好的兰花会突然死掉!   顾大人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他自己的过失导致了兰花的死亡,而自己叔叔嘛,在南梁王的势力中别说小鱼了,连虾估计都算不上。指望他一个人去顶罪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剩下唯一有可能顶罪还能被南梁王接受的,就只有曾经无数次踩过南梁王痛脚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亲们的留言了~扇子好激动~嘤嘤嘤,亲们的留评是扇子最大的动力呀~嗷嗷嗷!不要大意的让鼓励来的更猛烈一些吧!————————————————————————————————————第三十八章 芳若的示好   芳若轻挽衣袖,煮茶的动作极其的娴熟不说,还非常的优雅好看,芷娘瞧在眼里,心想这煮茶的功夫,她应该不是掌握一天两天了。   如今不同于现代,身为古代世家的小姐,多多少少还是要会上一两样撑门面的技艺的。就好比叔叔家里,雅灵擅长的,是一手好字,而颂歌最拿手的,是一手好绣工,如今看起来,眼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小姐,擅长的应该就是目前正在使用的茶道了。   虽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任谁也不愿意取回来的媳妇儿是个半点笔墨情趣都不懂的榆木疙瘩,所以有了这些东西做铺垫,先是及笄之后说亲有个依仗,再来到婆家之后也能和夫君鸾凤和鸣,有个谈风论雅的话题。   芷娘想着想着又想回到了自己身上,是不是得空也该就手上拿得出来的东西强化强化呢,免得回头出去说起来她无一精通,岂不是落人笑柄?   “久等了,请姐姐尝尝妹妹的手艺如何?”   芷娘正胡思乱想呢,便听到芳若叫她,回神一嗅,才感满室茶香,不由禁不住赞了一声:“好茶。”   “姐姐只管取笑人就是,见你还没尝一口,怎么知道是好茶?”芳若听见芷娘的赞叹,掩口笑道:“莫不是姐姐有未尝先知的本事?”   “倒不是未尝先知。”芷娘捧起茶盅,缓缓的摇了摇头:“只是还未见茶汤已闻茶香,便知道妹妹煮出的茶,必然是好的。”   “说到底,也是茶好。”芳若陪着芷娘,浅浅的品了一口,才又继续说道:“就比如咱们昨儿见到的那盆‘双龙戏珠’,如果它叶枯花凋了,还会被人当成至宝奇货可居吗?”   “妹妹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听到芳若如此开局,芷娘已经是心中有数。却也不道破,只是面色如常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盅:“先不说这盆兰花有多珍贵难得,只说它眼前关乎的,可是叔叔的前程命运,甚至闹得不好连咱们甘氏一族都会被波及到。咱们不求神拜佛祈求它好好的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咒它?”   “用不着我咒,那花啊,昨晚上就没了。”芳若的眼角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昨儿你们走了没多大会儿据说那兰花就不对劲儿了,折腾了大半宿,还是看着那花没了气儿。”   “难怪。”芷娘叹了一声,没多提罗氏的惨状,只是心里又把叔叔甘恒宁鄙视了一通。就算是顾大人的兰花出了事儿会波及到他,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将麻烦领进门?如今出了事儿,心情不痛快就只知道打老婆,有本事去揍那位顾大人呀!   说来说去还是个色厉内荏没本事的怂货!   “所以,姐姐手上的这好花盆,此时是断断送不出手了。”   “嗯,谢谢妹妹提醒。”芷娘面上道着谢,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说能保得住花盆固然是件喜事,但这样戳人心窝子的好机会,这样放过去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快。   “这消息,我想润雅姐姐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芳若轻瞟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惋惜的芷娘,轻轻的提了一句。   “妹妹是让我去将消息告诉润雅姐姐吗?”芷娘放下茶盅,抬眼看着芳若,淡然一笑:“咱们姐妹之间,无需客套什么,妹妹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如果仅仅只是说兰花死了的事情,芳若大可以不比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她请过来喝茶。她之所以会如此做,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润雅昨天对芳若说的那些话,她上心了。   “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梁管家的儿子。”芳若咬牙,最终豁出去一般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芷娘:“我娘为妾,并非情愿,实属勉强。自我懂事起,她便时时刻刻嘱咐我,宁做穷家妻,不为富家妾。说什么是填房,和妾侍又有什么区别?那样的家里,说得好听些当我是妻,实则连他们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父亲和母亲是什么样的秉性,我比姐姐你清楚得多。若是以前,我想着法子周旋一下,或许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芳若摇了摇头:“为了怕受兰花出事的牵连,父亲会不顾一切的答应梁官家提出的亲事的。”   “我只能将你的心意带到,至于事情有没有转机,却不是你我二人之力能够决定的。”   依着对润雅的了解,她既然抛出了这个消息给芳若,又打算利用芳若来钳制她的两位嫡姐,那么就应该是想好了应对办法的。   只是眼前出了兰花死掉的岔子,就不知道润雅还有没有办法救急了。   “怕是妹妹这两天家里事儿多,我也就不多留了。”芷娘见话已说完,便也不再逗留:“眼见着老太太的寿辰要到了,我也是第一次赶上这样的大事儿,怕有些规矩不知道丢得也是咱们这一房的丑,妹妹若是后儿得空,过来给姐姐解解惑吧?”   说来也是个巧,芳若陪着芷娘刚出了院门往西走,还没到二门口呢,便看到甘恒宁脚步匆匆的从一旁的小路上抄过来,似要赶出去办什么事儿。见到路边行礼请安的芷娘先是一愣,随即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有什么事儿去与你婶婶说就是,我这里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呢!”   “芷娘是来给叔叔送花盆的。”芷娘见甘恒宁转身就走,也不着急,缓缓的站直身体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叔叔只需要交代一声搁在哪里,侄女儿给送过去就是。”   “花盆?!”甘恒宁听到芷娘说花盆,如同听到是送毒药一般的怪叫一声:“我的小祖宗,眼前这场面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你就别再来添乱了成不?”   甘恒宁如今也是急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芷娘的身份,只想着赶紧将她请走,免得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顾大人撞见她手里拿着的花盆又发邪火。   其实说起来,甘恒宁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原本是好端端的一盆兰花,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呢?   好在这花一直都是顾大人亲自照顾着的,就连昨儿晚上端出来给大家观赏,那也是顾大人亲口提出亲口同意的。   只是他顾大人要显摆,这会儿兰花出了事,责任却想着要往他身上推,说是因为他监管不善,让家里进了内贼,伤了兰花;又说是他请的客人有人的八字不合,冲撞了兰花……总之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那位顾大人就给他安上了数十条理由来定罪。   原以为他顾大人是一位可以给他带来升官发财机会的福星,却不想他实际上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瘟神!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管是哪种神,如今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刚刚他在书房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借着那位顾大人不在家的机会,去找族长想想办法。   “叔叔是在担心顾大人迁怒与您?”芷娘并没有因为叔叔甘恒宁的失态而停止说话,她不动声色的挣开了身旁芳若轻拉她衣袖的手,缓缓的向前走了两步:“可是如今不管您怎么想着去避免,这顶黑锅您都是背定了。”   “反正事已至此,就是要改变也已不是眼前这一时着急就能有结果的。叔叔何不留下来,听侄女儿把话说完?”   “你要说什么?”芷娘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甘恒宁也不禁来了几分兴趣,当真转身看着芷娘,等待着她的回答。   若是以前,依着甘恒宁的脾气别说是芷娘,就是算是家里至亲的女儿说的话,他也未必会听进去半个字,闹不好还是一通责骂家法。只是如今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山穷水尽之时。说他这会儿是病急乱投医也确实不为过。   “说到迁怒,兰花出了事儿,顾大人该迁怒的第一对象,应该是还关押在牢里的林家吧?”芷娘弯腰将兰花盆放到一旁的地面上,才站直身看着自己已经焦头烂额的叔叔:“不知道顾大人有没有对叔叔提过要如何处置林家啊?”   兰花出事,和芳若一样陷入危险之境的,还有林家。   很显然,兰花死掉了,受打击最大的是顾大人。痛定思痛,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找原因——为什么好好的兰花会突然死掉!   顾大人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他自己的过失导致了兰花的死亡,而自己叔叔嘛,在南梁王的势力中别说小鱼了,连虾估计都算不上。指望他一个人去顶罪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剩下唯一有可能顶罪还能被南梁王接受的,就只有曾经无数次踩过南梁王痛脚的林家了!   第三十九章 利用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顾大人现在人大概已经在地牢里了。”   甘恒宁并不知道芷娘问这有什么用,回答的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是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可没空在这里和你耗,我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去见族长。你要是想留下那个花瓶,送去你婶婶那里搁着便是,就不用来找我说明了,去吧!”   林家是死是活管他什么事情?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呢!甘恒宁现在提到和兰花有关的事情就下意识的头疼。   要说这兰花突然死掉,说不定还真和那林家脱不开关系。   除了他们,在榕城还能有谁有办法让那样一盆生机盎然的兰花说死就死啊!可是话说回来,这林氏一族如今都在大牢里关着呢,难道这林家还有漏网之鱼?   “我若是叔叔您,就不会去族长那里而是速度赶去牢中,想办法保住林家满门,能保多久就保多久。”甘恒宁的不耐烦压根就在芷娘的预料之中,她只是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要知道,能把您头顶上的黑锅卸下去的人,除了林家,再无其他人。”   “你是说……”甘恒宁倒还不算笨,芷娘这一提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就忘了呢,芷娘你说的没错,在眼前还有谁能比他们林家更适合背这个害死兰花的黑锅呢?”   “不过芷娘啊,咱们只需要把这个黑锅扣到他们头上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保他们不死呢?”   甘恒宁的这个疑惑是有原因的。   依着顾世召的脾气,这会儿怕是恨不得将林家上下千刀万剐方才能泄恨。要说劝顾世召把黑锅挪到林家身上倒还能试一试,可若是要劝他暂时不动林家,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兰花死了,顾大人应该很生气吧?”芷娘并没有直接回答甘恒宁,只是笑眯眯的反问面前难得和蔼亲切的叔叔。   “那是自然,昨天咱们的宅子都差点让顾大人给掀翻了呢!”提到这个甘恒宁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种种,再想到那些被顾大人砸坏的古董花瓶,他就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痛。   最可恨的是看着人家顾大人砸,他这个主人不能喊停也就算了,还得猫着腰陪着笑脸对那个砸他家当的混淡竖起大拇指喊砸的好。   那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如果南梁王知道兰花死了,他会不会也很生气呢?”   “废话,那是肯定的!闹不好,南梁王还有可能直接下令要了我们的脑袋!”听到芷娘提到南梁王,甘恒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说起来他还是南梁王势力内的人,但是都大好几年过去了,到现在他连南梁王长什么样都没有见到过。只是听人提起说这位王爷脾气不太好,能不见反而是福气!   只是现在,如果兰花死掉的事情不找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那么他可不是没福气,而是没命啊!   “所以,才让叔叔你想办法留住林家呀!比起叔叔你和顾大人,林家的存在应该更容易让王爷泻火吧!”芷娘这才缓缓的开口解释道:“如果现在顾大人因为愤怒下手太重,将林家的人都杀掉,那么叔叔,等你们见到南梁王时,要拿什么给他出气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甘恒宁要是还不能理解,芷娘觉得那也不能怪她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已经是尽力了。不过很显然,甘恒宁能混到现如今的地位和家产,肯定是不笨的。   所以芷娘的话音刚落,甘恒宁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扭头走人了。看他拿急急忙忙的样子,应该是明白芷娘意思了的。   芷娘猜的没错,在顾大人见到兰花死后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将仇恨的目光对准了还在大牢里等候判罚的林家。   所以为了能够保全林家,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人选,就是为了撇清自己而着急万分的叔叔了。   芷娘相信,凭借叔叔的能力,说服顾世召不对林家动手,是一定可以办到的。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对叔叔晓以利害,又从实际操作的角度分析,让他相信保全林家的重要性。   那么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会主动为我父亲排忧解难,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呀姐姐。”芳若一直等到甘恒宁消失在两人的视线,才走过来帮芷娘抱起了花盆:“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我父亲出事的。”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一房的人,如果你父亲受了罚,我们也是脱不开干系的。甚至有可能,连族里的其他人也会被波及到。”   “你是在担心你自己的前程未来?”芳若盯着芷娘,企图从她脸上寻到一丝慌乱的表情,却不想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让等在一旁的芳若微微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吃惊。   “怎么会,我只是在给你拖延时间而已。”芷娘笑着将兰花盆从芳若手里接过来:“如果你爹这几天都要忙着说服顾大人,那么有关于你的婚事,自然也就会延后了吧!”   “这样我们也好有个缓冲,慢慢的再商议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芷娘见芳若凝眉苦思,也就没再多打扰她,自己捧着花盆就往外走,却最终还是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被芳若追上来拦在了她的面前,看着面前的芳若,芷娘很是有些不解:“你,还有什么事吗?”   芷娘的问话刚落,便见到芳若一脸认真的冲着芷娘福下了身去:“今天的事情,多亏姐姐相助了。若有机会,芳若一定百倍努力偿姐姐。”   “自己姐妹,何苦说这样的话?”芷娘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要行礼的芳若浅浅一笑::“报答不报答的没什么用,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比什么都好。”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利用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顾大人现在人大概已经在地牢里了。”   甘恒宁并不知道芷娘问这有什么用,回答的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是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可没空在这里和你耗,我还要趁着这个机会去见族长。你要是想留下那个花瓶,送去你婶婶那里搁着便是,就不用来找我说明了,去吧!”   林家是死是活管他什么事情?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呢!甘恒宁现在提到和兰花有关的事情就下意识的头疼。   要说这兰花突然死掉,说不定还真和那林家脱不开关系。   除了他们,在榕城还能有谁有办法让那样一盆生机盎然的兰花说死就死啊!可是话说回来,这林氏一族如今都在大牢里关着呢,难道这林家还有漏网之鱼?   “我若是叔叔您,就不会去族长那里而是速度赶去牢中,想办法保住林家满门,能保多久就保多久。”甘恒宁的不耐烦压根就在芷娘的预料之中,她只是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要知道,能把您头顶上的黑锅卸下去的人,除了林家,再无其他人。”   “你是说……”甘恒宁倒还不算笨,芷娘这一提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就忘了呢,芷娘你说的没错,在眼前还有谁能比他们林家更适合背这个害死兰花的黑锅呢?”   “不过芷娘啊,咱们只需要把这个黑锅扣到他们头上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保他们不死呢?”   甘恒宁的这个疑惑是有原因的。   依着顾世召的脾气,这会儿怕是恨不得将林家上下千刀万剐方才能泄恨。要说劝顾世召把黑锅挪到林家身上倒还能试一试,可若是要劝他暂时不动林家,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兰花死了,顾大人应该很生气吧?”芷娘并没有直接回答甘恒宁,只是笑眯眯的反问面前难得和蔼亲切的叔叔。   “那是自然,昨天咱们的宅子都差点让顾大人给掀翻了呢!”提到这个甘恒宁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种种,再想到那些被顾大人砸坏的古董花瓶,他就觉得心一阵阵的抽痛。   最可恨的是看着人家顾大人砸,他这个主人不能喊停也就算了,还得猫着腰陪着笑脸对那个砸他家当的混淡竖起大拇指喊砸的好。   那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如果南梁王知道兰花死了,他会不会也很生气呢?”   “废话,那是肯定的!闹不好,南梁王还有可能直接下令要了我们的脑袋!”听到芷娘提到南梁王,甘恒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说起来他还是南梁王势力内的人,但是都大好几年过去了,到现在他连南梁王长什么样都没有见到过。只是听人提起说这位王爷脾气不太好,能不见反而是福气!   只是现在,如果兰花死掉的事情不找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那么他可不是没福气,而是没命啊!   “所以,才让叔叔你想办法留住林家呀!比起叔叔你和顾大人,林家的存在应该更容易让王爷泻火吧!”芷娘这才缓缓的开口解释道:“如果现在顾大人因为愤怒下手太重,将林家的人都杀掉,那么叔叔,等你们见到南梁王时,要拿什么给他出气呢?”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甘恒宁要是还不能理解,芷娘觉得那也不能怪她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已经是尽力了。不过很显然,甘恒宁能混到现如今的地位和家产,肯定是不笨的。   所以芷娘的话音刚落,甘恒宁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扭头走人了。看他拿急急忙忙的样子,应该是明白芷娘意思了的。   芷娘猜的没错,在顾大人见到兰花死后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将仇恨的目光对准了还在大牢里等候判罚的林家。   所以为了能够保全林家,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人选,就是为了撇清自己而着急万分的叔叔了。   芷娘相信,凭借叔叔的能力,说服顾世召不对林家动手,是一定可以办到的。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对叔叔晓以利害,又从实际操作的角度分析,让他相信保全林家的重要性。   那么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会主动为我父亲排忧解难,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呀姐姐。”芳若一直等到甘恒宁消失在两人的视线,才走过来帮芷娘抱起了花盆:“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我父亲出事的。”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一房的人,如果你父亲受了罚,我们也是脱不开干系的。甚至有可能,连族里的其他人也会被波及到。”   “你是在担心你自己的前程未来?”芳若盯着芷娘,企图从她脸上寻到一丝慌乱的表情,却不想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让等在一旁的芳若微微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却是吃惊。   “怎么会,我只是在给你拖延时间而已。”芷娘笑着将兰花盆从芳若手里接过来:“如果你爹这几天都要忙着说服顾大人,那么有关于你的婚事,自然也就会延后了吧!”   “这样我们也好有个缓冲,慢慢的再商议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芷娘见芳若凝眉苦思,也就没再多打扰她,自己捧着花盆就往外走,却最终还是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被芳若追上来拦在了她的面前,看着面前的芳若,芷娘很是有些不解:“你,还有什么事吗?”   芷娘的问话刚落,便见到芳若一脸认真的冲着芷娘福下了身去:“今天的事情,多亏姐姐相助了。若有机会,芳若一定百倍努力偿姐姐。”   “自己姐妹,何苦说这样的话?”芷娘忙伸出一只手,扶住了要行礼的芳若浅浅一笑::“报答不报答的没什么用,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比什么都好。”   第四十章 冲突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芷娘辞别了芳若,捧着兰花盆刚出偏门,便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在一旁的窄巷里停着的乌篷马车旁,站着的不是甘旭云又是谁?   “怕什么,我来接自己妹妹,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甘旭云从车上捞下矮凳给芷娘踏脚:“快些上车,家里来客人了。”   “家里来客人?”芷娘微微一怔,还是听了甘旭云的话飞快的爬上车:“该不会是润雅吧?”   “何止润雅,润雅的哥哥也来了呢!”甘旭云等芷娘坐稳,才跃上马车,稳稳的驾车向家的方向赶去:“要是早知道她们一大早就能得到消息,也不用你白白跑一趟了。”   润雅她们怎么会知道消息知道的那么快?   这种消息,按照正常的处理办法来说,不是应该先封锁消息不允许外泄的吗?怎么这还没到晌午呢,连对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顾大人的保密系统实在是太不给力了啊!   “你别瞎猜,一大早顾大人便冲去了润雅她们家里找麻烦,质问是不是昨天旭连兄长在兰花上做了手脚。”甘旭云忍着笑,真是任人想破头,也不知道这消息会是这样走漏的。   “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嘛?”芷娘一时真还有些没有适应过来,就这样的智商和能力,这位顾大人到底是如何爬到如今位置的?   根本就是奇葩中的奇葩啊!   “谁说不是?而且在润雅她们家没有占到便宜,据说又气势汹汹的杀去衙门了,我估计的没错,应该是去找林家的晦气了。”甘旭云皱着眉头,言语里藏不住的忧心:“要说危险,林家现在的处境可真是到了悬崖峭壁边上啊!”   “我刚刚遇到叔叔,已经说服他去帮忙保林家了。”芷娘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虽然叔叔去是去了,但是有用还是没有用,也不是她能料算到的:“咱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润雅她们这么急着来我们家干什么吧!”   “对了,芷娘你不是去送花盆,怎么又抱回来了?”甘旭云突然想起来,芷娘是打着什么旗号去探消息的。   “有人怕我的花盆戳了顾大人的心窝子,再发起狂来顾大人会掀房子,所以我也不好强迫,就回来了。”芷娘叹了口气:“你……哎呀!”   芷娘隔着帘子正和甘旭云说着话,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甘旭云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芷娘一惊之下急忙抓住一旁的窗沿才没让自己给甩出去,倒是搁在一旁的花盆没了人照顾,骨碌碌滚了出去,落地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哥,没事吧。”芷娘惊魂未定,也顾不得心疼地上摔了的花盆,只担心外面的兄长有没有受伤。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谁没事儿会在大街上刹车玩儿啊!   “没事,是一只獒犬过来惊了马。”甘旭云回头低低的对着帘子里的芷娘说道,大约是感觉到帘子有动静,急忙喝道:“别出来。”   “喂,你怎么驾车的,伤了我家少爷的獒犬,凭你们那点子家当,赔得起嘛!”   芷娘听到甘旭云这一喝,原本放了一半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果然,还不等她再问出声,便听到一个奸细却嚣张不已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街道的对面快速的窜了过来。   “和你说话呢,哑巴了不成?”见甘旭云没有回话,那道已经到了马车跟前的声音又继续叫道:“算你们运气好,越猛没有受伤。只要你们下车来,给越猛磕头认错,我们少爷就饶了你们去,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   芷娘心里暗道不好,只隔着帘子看兄长绷紧的后背,就猜到此时他不是一般的愤怒。不过别说是一向饱读诗书有着文人骨气的兄长,就算是她听了外面这个小厮说的这些话,也恨不能拿鞭子抽他个满脸花!   “分明是你们家的狗,在街上横冲直撞惊了我们的马,摔坏了我们家的东西!”甘旭云的声音清朗,虽然不大,却也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虽不知你们是哪家的公子,但我榕城甘家也不是能随意任人欺辱的!”   这招好!芷娘听到兄长抛出了榕城甘家,不由得松了口气。在榕城的地界儿上,甘家不大不小,也能入得了榕城四大家之一。别的不说,拿来唬人还是很好用的。   “榕城甘家?你们?”这会儿说话的却不再是那个小厮,声音很是绵软轻佻,只是在嚣张和无礼上比起那个小厮只强不弱。   连着一阵张狂的轻笑之后,才听到他继续叫道:“榕城甘家的人出门会坐这种旧得掉漆的乌篷小车?还有这马,大家瞧瞧,瞧瞧嘿,这马还不如别人家的毛驴壮实呢!就着穷酸模样,还敢叫嚣是什么榕城甘家!欺少爷我是吓大的呢!来啊,给少爷我把这两破车砸喽!”   芷娘呆在车里不能冒头,只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是急得无法,恨不得此时手里能变出个手机来,好歹也能发个短信给润雅她们来救救急啊!   她们的家就在前面左转的巷子里,但是现在却被困在了这里,寸步难行!眼见这家的少爷是打算和她们在这里死磕到底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车被砸了还是小事,万一哥哥要是受了伤……   想到马上要开始的大考,芷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芷娘打算一搏,跳车看能不能冲出去搬救兵之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两声凄厉的惨叫——一声是人的,而另一声听起来则像是某种动物的。   “啊!嗷!”   “爷是京城顾侯府的,你们家这条破狗碍眼的很,早死早超生。混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和你们少爷一样,披张人皮!”突兀加进来的粗犷男声带着些许讽刺:“TMD现在都什么世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芷娘辞别了芳若,捧着兰花盆刚出偏门,便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在一旁的窄巷里停着的乌篷马车旁,站着的不是甘旭云又是谁?   “怕什么,我来接自己妹妹,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甘旭云从车上捞下矮凳给芷娘踏脚:“快些上车,家里来客人了。”   “家里来客人?”芷娘微微一怔,还是听了甘旭云的话飞快的爬上车:“该不会是润雅吧?”   “何止润雅,润雅的哥哥也来了呢!”甘旭云等芷娘坐稳,才跃上马车,稳稳的驾车向家的方向赶去:“要是早知道她们一大早就能得到消息,也不用你白白跑一趟了。”   润雅她们怎么会知道消息知道的那么快?   这种消息,按照正常的处理办法来说,不是应该先封锁消息不允许外泄的吗?怎么这还没到晌午呢,连对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顾大人的保密系统实在是太不给力了啊!   “你别瞎猜,一大早顾大人便冲去了润雅她们家里找麻烦,质问是不是旭宁兄长在兰花上做了手脚。”甘旭云忍着笑,真是任人想破头,也不知道这消息会是这样走漏的。   “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嘛?”芷娘一时真还有些没有适应过来,就这样的智商和能力,这位顾大人到底是如何爬到如今位置的?   根本就是奇葩中的奇葩啊!   “谁说不是?而且在润雅她们家没有占到便宜,据说又气势汹汹的杀去衙门了,我估计的没错,应该是去找林家的晦气了。”甘旭云皱着眉头,言语里藏不住的忧心:“要说危险,林家现在的处境可真是到了悬崖峭壁边上啊!”   “我刚刚遇到叔叔,已经说服他去帮忙保林家了。”芷娘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虽然叔叔去是去了,但是有用还是没有用,也不是她能料算到的:“咱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润雅她们这么急着来我们家干什么吧!”   “对了,芷娘你不是去送花盆,怎么又抱回来了?”甘旭云突然想起来,芷娘是打着什么旗号去探消息的。   “有人怕我的花盆戳了顾大人的心窝子,再发起狂来顾大人会掀房子,所以我也不好强迫,就回来了。”芷娘叹了口气:“你……哎呀!”   芷娘隔着帘子正和甘旭云说着话,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甘旭云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芷娘一惊之下急忙抓住一旁的窗沿才没让自己给甩出去,倒是搁在一旁的花盆没了人照顾,骨碌碌滚了出去,落地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哥,没事吧。”芷娘惊魂未定,也顾不得心疼地上摔了的花盆,只担心外面的兄长有没有受伤。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谁没事儿会在大街上刹车玩儿啊!   “没事,是一只獒犬过来惊了马。”甘旭云回头低低的对着帘子里的芷娘说道,大约是感觉到帘子有动静,急忙喝道:“别出来。”   “喂,你怎么驾车的,伤了我家少爷的獒犬,凭你们那点子家当,赔得起嘛!”   芷娘听到甘旭云这一喝,原本放了一半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果然,还不等她再问出声,便听到一个奸细却嚣张不已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街道的对面快速的窜了过来。   “和你说话呢,哑巴了不成?”见甘旭云没有回话,那道已经到了马车跟前的声音又继续叫道:“算你们运气好,越猛没有受伤。只要你们下车来,给越猛磕头认错,我们少爷就饶了你们去,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   芷娘心里暗道不好,只隔着帘子看兄长绷紧的后背,就猜到此时他不是一般的愤怒。不过别说是一向饱读诗书有着文人骨气的兄长,就算是她听了外面这个小厮说的这些话,也恨不能拿鞭子抽他个满脸花!   “分明是你们家的狗,在街上横冲直撞惊了我们的马,摔坏了我们家的东西!”甘旭云的声音清朗,虽然不大,却也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虽不知你们是哪家的公子,但我榕城甘家也不是能随意任人欺辱的!”   这招好!芷娘听到兄长抛出了榕城甘家,不由得松了口气。在榕城的地界儿上,甘家不大不小,也能入得了榕城四大家之一。别的不说,拿来唬人还是很好用的。   “榕城甘家?你们?”这会儿说话的却不再是那个小厮,声音很是绵软轻佻,只是在嚣张和无礼上比起那个小厮只强不弱。   连着一阵张狂的轻笑之后,才听到他继续叫道:“榕城甘家的人出门会坐这种旧得掉漆的乌篷小车?还有这马,大家瞧瞧,瞧瞧嘿,这马还不如别人家的毛驴壮实呢!就着穷酸模样,还敢叫嚣是什么榕城甘家!欺少爷我是吓大的呢!来啊,给少爷我把这两破车砸喽!”   芷娘呆在车里不能冒头,只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是急得无法,恨不得此时手里能变出个手机来,好歹也能发个短信给润雅她们来救救急啊!   她们的家就在前面左转的巷子里,但是现在却被困在了这里,寸步难行!眼见这家的少爷是打算和她们在这里死磕到底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车被砸了还是小事,万一哥哥要是受了伤……   想到马上要开始的大考,芷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芷娘打算一搏,跳车看能不能冲出去搬救兵之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了两声凄厉的惨叫——一声是人的,而另一声听起来则像是某种动物的。   “啊!嗷!”   “爷是京城顾侯府的,你们家这条破狗碍眼的很,早死早超生。混得好了,说不定还能和你们少爷一样,披张人皮!”突兀加进来的粗犷男声带着些许讽刺:“TMD现在都什么世道,狗仗人势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巧合   也不知道是这位男子的出手凶悍吓到了人家土生土长的公子呢还是因为顾忌他念出的名讳,总之原先还嚣张跋扈的一群人,霎时如见了修罗地府的恶鬼一般,跑得没了影。   芷娘松了口气,总算是解了围。只是这榕城地界上,竟还有这样无礼霸道的纨绔,实在也是给她提了个醒。   “你这书生,真是迂腐!”   见到找事的人走了,那位出手相救的男子又把炮轰的目标对准了在车外呆着的甘旭云:“那些东西,是讲理能讲得通的吗?你直接扬着鞭子对着马来那么一下,他们谁有那个胆子冒着被马踩的危险上来拦车?”   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确实是实情。   只是甘旭云一届书生,行事向来是先礼后兵,刚刚那突发的状况之下,哪里可能想到这样鲁莽的办法来解围?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免得你表面上对我鞠躬作揖称谢谢兄台,背地里还要骂我粗俗这样麻烦!”男子语速很快,还不等甘旭云整理好说词,人家连珠炮似的已经说了一通了:“啊,对了,我刚刚听你说,你是榕城甘家的?”   “是的,不过家父只是旁系。”甘旭云很诚实的点头:“今天的事情,真是多谢兄台了。请兄台放心,旭云绝对是一片真心,绝对不会背地里再说您坏话的。”   “我管你是什么系的,那个甘旭连,你认识吗?”男子倒是不在乎甘旭云的出生,只是着急的问他另外一个问题。   甘旭连?   甘旭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刚刚提起过,他也是从京城赶过来的。那么,他找甘旭连是要做什么?   当然,如果是以前,甘旭云倒也懒得去管这个闲事。可是现在,这位男子一是出手帮了他的恩人,二来现在甘旭连现在还在他们的家里,如果就这样将眼前这个人带过去,万一出现了问题,那岂不是他的过错?   “别想歪了,我是过来保护他的!”见甘旭云不吭声,那男子也大概猜测出了他在犹豫什么,不由得哈哈一笑:“我刚刚本来想随便拉个人问问,不过还没问,就听见你说你是榕城甘家的。”   “哥哥,反正离家已经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送这位公子去旭连哥哥府上吧。”甘旭连那边的人脉,芷娘她们一点也不熟悉。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偏偏又是才帮了她们,直接说不知道或者是拒绝带他去都不算好主意。   不过既然旭连和润雅都来家里做客了,那么把这个人送去旭连哥哥府上,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这样一来,就算是对旭连哥哥不利的人物,他也能提前做准备。”   “别介,我就是从甘旭连他家里出来的。”   那男子听了芷娘的话也不停,只是很不满的哼了一声:“他家里的人告诉我说,他们家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去了他堂弟甘旭云的家里。我可是跟着他们家小厮的介绍,走到这里的,你现在再把我送回去,我这么远的路,不是白走了嘛!”   “咦,该不会你们就是甘旭连那个混小子的弟妹吧?”那男子不等甘旭云和芷娘回答,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的恍然大悟:“没错,你们别诳我,甘旭连那个混小子,是不是去你们家了?”   “这……”眼见被道破身份,甘旭云还是有些犹豫,虽然说这个家伙已经将甘旭连的行踪摸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也不能表示,他就是安全可靠的啊!   “这什么这,你带着我去见那个家伙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能吃了他不成?”芷娘只感觉到车体一沉,再抬头已经看到哥哥的身边多坐了一个人。   人已经上车了,总不能强行把他轰下去吧!虽是不情愿,可是兄妹俩也不得不陪着眼前这位恩人往家里赶。   “甘旭连,给你顾爷我滚出来!甘旭连!”   原本甘旭云还打算让这位不速之客在门口候一候,他借着进去先打个招呼的名义和甘旭连通个气。哪晓得刚到家门口,车还没停稳呢,那位大爷便一纵身跳下了车,推开门冲着里面就一嗓子吼了出来。   “……”芷娘抬头望车顶棚,在这样一个对礼仪高标准严要求的时代,这位公子的言行真可谓是奇葩一朵。   “轩炜?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榕城来了?”这位顾爷一声吼,倒是省了甘旭云的跑腿时间,只听到院子里一声惊喜的男声,芷娘和甘旭云同时松了口气,虽然这位顾爷是不靠谱了点,好歹他没骗人,确实是甘旭连的熟人。   “当然是因为你!”顾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王爷担心你的安危,哪知道你小子竟然还有空闲串门子!”   “哈哈,你来的正好,今天正好有件美事可以拿来做菜,可喜可贺啊!”   芷娘等甘旭云陪着甘旭连还有这位顾爷进院子入了正厅,才小心的下了马车绕回自己的闺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润雅坐在窗边,拿着本书望着她笑。   “你们兄妹过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害我白白跑一趟,浪费了一个上好的兰花盆。”芷娘摘下帏帽,犹自走到桌边倒茶润喉:“你倒是坐在这里清闲自在。”   “你那个兰花盆真送出去了?”润雅只是笑,放下书来坐到芷娘身边:“怕是你前脚走,后脚有人便会砸碎了了事吧!”   “反正是个碎,我倒宁愿是被有些人给砸了!”芷娘恨恨的搁下茶盅,将方才在路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却不知道,榕城的地界上,还有这样嚣张跋扈的纨绔!可惜了我那兰花盆,随随便便卖出去最少也有好几十两银子呢!”   “你到底是不忿那位嚣张跋扈的纨绔呢,还是心疼你的花盆?”润雅倒是很少见芷娘这般动怒,听她开口闭口兰花盆,大概也猜出了她此时的心结所在:“依你说的情形,我倒是猜出来那位是谁家的公子了。这别的我倒是不敢保证,若是说从他手里敲下一笔银子来给妹妹压惊,还是不难的。”   “当真?”芷娘一听润雅的话来了兴致:“榕城我是不熟,姐姐若真有办法治他,敲下来的银子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润雅点头,凑近芷娘耳边低声道:“不过,你可知道这位纨绔是谁家的?”   “谁?”   “李家!”润雅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答道:“他的嫡母,说起来你还是见过的呢!就是你母亲娘家的那位表小姐。”   “原来是她家的!”芷娘恍然大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新仇旧怨一起,就别怪人下手太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起恢复三千字一章……————————————————————第四十一章 巧合   也不知道是这位男子的出手凶悍吓到了人家土生土长的公子呢还是因为顾忌他念出的名讳,总之原先还嚣张跋扈的一群人,霎时如见了修罗地府的恶鬼一般,跑得没了影。   芷娘松了口气,总算是解了围。只是这榕城地界上,竟还有这样无礼霸道的纨绔,实在也是给她提了个醒。   “你这书生,真是迂腐!”   见到找事的人走了,那位出手相救的男子又把炮轰的目标对准了在车外呆着的甘旭云:“那些东西,是讲理能讲得通的吗?你直接扬着鞭子对着马来那么一下,他们谁有那个胆子冒着被马踩的危险上来拦车?”   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确实是实情。   只是甘旭云一届书生,行事向来是先礼后兵,刚刚那突发的状况之下,哪里可能想到这样鲁莽的办法来解围?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免得你表面上对我鞠躬作揖称谢谢兄台,背地里还要骂我粗俗这样麻烦!”男子语速很快,还不等甘旭云整理好说词,人家连珠炮似的已经说了一通了:“啊,对了,我刚刚听你说,你是榕城甘家的?”   “是的,不过家父只是旁系。”甘旭云很诚实的点头:“今天的事情,真是多谢兄台了。请兄台放心,旭云绝对是一片真心,绝对不会背地里再说您坏话的。”   “我管你是什么系的,那个甘旭连,你认识吗?”男子倒是不在乎甘旭云的出生,只是着急的问他另外一个问题。   甘旭连?   甘旭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刚刚提起过,他也是从京城赶过来的。那么,他找甘旭连是要做什么?   当然,如果是以前,甘旭云倒也懒得去管这个闲事。可是现在,这位男子一是出手帮了他的恩人,二来现在甘旭连现在还在他们的家里,如果就这样将眼前这个人带过去,万一出现了问题,那岂不是他的过错?   “别想歪了,我是过来保护他的!”见甘旭云不吭声,那男子也大概猜测出了他在犹豫什么,不由得哈哈一笑:“我刚刚本来想随便拉个人问问,不过还没问,就听见你说你是榕城甘家的。”   “哥哥,反正离家已经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送这位公子去旭连哥哥府上吧。”甘旭连那边的人脉,芷娘她们一点也不熟悉。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偏偏又是才帮了她们,直接说不知道或者是拒绝带他去都不算好主意。   不过既然旭连和润雅都来家里做客了,那么把这个人送去旭连哥哥府上,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这样一来,就算是对旭连哥哥不利的人物,他也能提前做准备。”   “别介,我就是从甘旭连他家里出来的。”   那男子听了芷娘的话也不停,只是很不满的哼了一声:“他家里的人告诉我说,他们家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去了他堂弟甘旭云的家里。我可是跟着他们家小厮的介绍,走到这里的,你现在再把我送回去,我这么远的路,不是白走了嘛!”   “咦,该不会你们就是甘旭连那个混小子的弟妹吧?”那男子不等甘旭云和芷娘回答,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的恍然大悟:“没错,你们别诳我,甘旭连那个混小子,是不是去你们家了?”   “这……”眼见被道破身份,甘旭云还是有些犹豫,虽然说这个家伙已经将甘旭连的行踪摸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也不能表示,他就是安全可靠的啊!   “这什么这,你带着我去见那个家伙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我还能吃了他不成?”芷娘只感觉到车体一沉,再抬头已经看到哥哥的身边多坐了一个人。   人已经上车了,总不能强行把他轰下去吧!虽是不情愿,可是兄妹俩也不得不陪着眼前这位恩人往家里赶。   “甘旭连,给你顾爷我滚出来!甘旭连!”   原本甘旭云还打算让这位不速之客在门口候一候,他借着进去先打个招呼的名义和甘旭连通个气。哪晓得刚到家门口,车还没停稳呢,那位大爷便一纵身跳下了车,推开门冲着里面就一嗓子吼了出来。   “……”芷娘抬头望车顶棚,在这样一个对礼仪高标准严要求的时代,这位公子的言行真可谓是奇葩一朵。   “轩炜?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榕城来了?”这位顾爷一声吼,倒是省了甘旭云的跑腿时间,只听到院子里一声惊喜的男声,芷娘和甘旭云同时松了口气,虽然这位顾爷是不靠谱了点,好歹他没骗人,确实是甘旭连的熟人。   “当然是因为你!”顾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王爷担心你的安危,哪知道你小子竟然还有空闲串门子!”   “哈哈,你来的正好,今天正好有件美事可以拿来做菜,可喜可贺啊!”   芷娘等甘旭云陪着甘旭连还有这位顾爷进院子入了正厅,才小心的下了马车绕回自己的闺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润雅坐在窗边,拿着本书望着她笑。   “你们兄妹过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害我白白跑一趟,浪费了一个上好的兰花盆。”芷娘摘下帏帽,犹自走到桌边倒茶润喉:“你倒是坐在这里清闲自在。”   “你那个兰花盆真送出去了?”润雅只是笑,放下书来坐到芷娘身边:“怕是你前脚走,后脚有人便会砸碎了了事吧!”   “反正是个碎,我倒宁愿是被有些人给砸了!”芷娘恨恨的搁下茶盅,将方才在路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却不知道,榕城的地界上,还有这样嚣张跋扈的纨绔!可惜了我那兰花盆,随随便便卖出去最少也有好几十两银子呢!”   “你到底是不忿那位嚣张跋扈的纨绔呢,还是心疼你的花盆?”润雅倒是很少见芷娘这般动怒,听她开口闭口兰花盆,大概也猜出了她此时的心结所在:“依你说的情形,我倒是猜出来那位是谁家的公子了。这别的我倒是不敢保证,若是说从他手里敲下一笔银子来给妹妹压惊,还是不难的。”   “当真?”芷娘一听润雅的话来了兴致:“榕城我是不熟,姐姐若真有办法治他,敲下来的银子咱们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润雅点头,凑近芷娘耳边低声道:“不过,你可知道这位纨绔是谁家的?”   “谁?”   “李家!”润雅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答道:“他的嫡母,说起来你还是见过的呢!就是你母亲娘家的那位表小姐。”   “原来是她家的!”芷娘恍然大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新仇旧怨一起,就别怪人下手太狠!   第四十二章 求援   听到润雅说,要动用商会的力量去给李家施压,芷娘忍不住摇头:“不过是个花盆罢了,哪里用得上那么大的动静?这事儿啊,还是我自己去跑一趟了事儿,就不劳烦姐姐你操心了。”   人情债欠了难还,特别是眼前这一位算计起人来连眼皮子都不眨的润雅小姐。不过,芷娘想到刚刚自己说出去的承诺,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看着润雅:“不过,若是我自己去跑,那刚刚说二一添作五平分的事儿,可就只能改成请姐姐喝茶了。”   噗!   正捧起茶盅小口抿茶的润雅一下没防住,差点让芷娘的话呛了个半死,润雅一手抚着胸,一手指着芷娘笑骂道:“好你个死蹄子,只惦记着你那几两几钱的银子,连自己姐妹的死活都不顾了!”   “姐姐家大业大,自是不在乎妹妹这点银子的,妹妹这里,还指着那些银子买米下锅呢!”芷娘避开润雅伸过来的爪子,一边笑一边求饶:“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饶了你,饶了你也行!将你描的那些新花样,一样一块,绣来赔罪!”润雅一把拽住芷娘的胳膊,一边挠她,一边笑道:“少一块,我今儿便挠下你一层皮!”   芷娘被润雅闹得不行,好在突然从一边正厅里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才算是勉强解了她的围。   大约润雅也是见闹得差不多了,拉着芷娘又回到桌边:“咱们闹归闹,说回来今天还是你的好运气,要不是遇到了那位顾大少爷,今天你们兄妹,还真不好脱身。”   “说起来,我记得那位李夫人,膝下是三位小姐呀,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混世魔王的儿子来?”芷娘想到曾经听母亲提过那位李夫人,突然出了这样一位儿子,倒确实是没听说起过。   “她生不出来,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生。”润雅捧着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那位李老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正经的姨娘都有八位,再加上那些旁的左的通房丫头,最终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虽说一出生就归在李夫人名下算是嫡出,可却是由李家老太太一手带大的,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不怎么会宠成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芷娘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依着那位李夫人的脾气,即使是这位挂名的嫡子养在她身边,怕也是只会宠不会教的。   从来都是后娘嫡母难做,何况还是这样一位千呼万唤的宝贝疙瘩?若是管的严了,只怕夫君婆婆心疼,反而会怪罪她苛责孩子,倒不如由着他去,还能落个好名声。   闹不好,这位李少爷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还是这位李夫人的缘故。白白得了位嫡子不说,还不用承担养育之责,真真的好算计。   “你想如何?”润雅见芷娘不说话,就知道她在想这事儿的解决之法,倒也不着急,只闲闲的站起身来继续去瞧一旁绣架上的花样子:“只怕你想借这位李少爷的由头去膈应那位李夫人,是有些难办的,但是要点银子,却是可行的。不如,退而求其次?”   “如何她都是嫡母,挂着这个名号在,不恶心她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芷娘轻轻一笑:“我这里有七分把握,还有三分嘛,就要看那位李夫人是不是能配合。”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兴趣到时候去看戏了。”润雅抬手摸了摸芷娘绣帕上的针脚,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妹妹的绣工真是好,不知道这养兰的手艺和绣工比起来,哪样更出色呢?”   润雅的话锋一转,出其不意之间已经挪了位置:“昨儿晚上,妹妹就看出那兰花有问题了吧?要不也不会给我留下那句话!”   “我只是根据书中的记载一猜,却不想运气好猜中了而已。”芷娘含糊的答道:“父亲以前有一本古人养兰的残卷,我那会儿闲的无事随意翻了翻,却不想书中记载确有其事。因为我也是拿不准,所以不敢对姐姐明说。”   “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盆兰花,兄长昨日一见,说虽然称不上名贵,却也是中上之姿了。”润雅仔细的盯着芷娘,仿佛要从她脸上瞧出两朵兰花来:“妹妹,难道这也只是运气好?”   “我也是依着古法试着培育着看,但也是刚刚才起步,兰花苗如今都在外面的院子里摆着,姐姐每日来也都是见得到的。”芷娘的回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来:“至于我送给姐姐你的那盆兰花,却是出自榕城林家之手。”   “姐姐可曾记得,我说过家父与榕城林家是故交?”芷娘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走到润雅身边:“其实如今那位顾大人的兰花出了事儿,不正是旭连哥哥的好机会吗?”   “林氏全族如今都被拘押在牢里,就算是林家还有珍品藏着,哪里能轮到我哥哥得手?”润雅叹了口气,随手在一旁的线篓里挑出一色丝线来慢慢的绕:“而且,这顾大人的兰花出了问题,那位大人找不出缘由必然要寻人出气,林家是当仁不让的出气筒,怕此时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吧!”   牢狱里弄死个把人,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何况出手的还是那位打着南梁王旗号的顾大人。   “若是我叔叔听进了我的劝,此时林家在狱中就应该还有几天活路。”芷娘并不放弃,继续说道:“我们定然是没有办法,但是我想旭连哥哥一定是有法子的,不说无罪宣释,只说保他林家上下一条活路的可能还是有的。”   “我哥哥纵然有心相救,可他林家毕竟不是轻罪进去的。若想要救,只有我哥哥是断然不够的。”润雅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但是上面的那些人,你知道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如果旭连哥哥能保住林家老小的性命,我愿想办法助他向贤王交差。”芷娘看着润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道:“若是姐姐信得过芷娘,便将芷娘的请求转给旭连兄长吧。”   “我看妹妹你这绣工,若是绣上一卷经书送给老祖宗,她一定会喜欢的。”润雅低头,目光又移到了芷娘才绣了一半的腊梅上:“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金线,得空给妹妹你送过来。”   “老祖宗的寿辰肯定是赶不上了,不过我想着拿卍字配莲花万福绘了几个新花样,赶两块帕子还是可行的。”芷娘笑了笑,随着便将注意力和润雅一起投到了眼前的绣图上,就似刚刚那些话没有说半个字一般:“姐姐刚刚说要选花样,这会儿正好说起来,就一并挑了吧。”   因为芷娘家里多为女眷,顾轩炜是甘旭连的客人,并不好多留。于是甘旭云在正厅陪着说了会儿话,到正午用饭之时,甘旭连便提出了他们三个男人出去吃,只留下了润雅陪着芷娘和刘氏一起用午饭。   “今天真是多亏了顾少爷相助,要不然芷娘和旭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提到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刘氏就一脸担忧和后怕:“润雅啊,你回去之后可得请你哥哥转告咱们家的谢意。”   “婶婶就放心吧,虽然我也只是听哥哥提过几次这位顾少爷,但听说他是位极其热心快肠的人,想必今天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义之举罢了。”润雅虽是点头应了,但还是不忘开导刘氏:“这也是芷娘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有贵人护着呢!”作者有话要说:第四十二章 求援听到润雅说,要动用商会的力量去给李家施压,芷娘忍不住摇头:“不过是个花盆罢了,哪里用得上那么大的动静?这事儿啊,还是我自己去跑一趟了事儿,就不劳烦姐姐你操心了。”   人情债欠了难还,特别是眼前这一位算计起人来连眼皮子都不眨的润雅小姐。不过,芷娘想到刚刚自己说出去的承诺,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看着润雅:“不过,若是我自己去跑,那刚刚说二一添作五平分的事儿,可就只能改成请姐姐喝茶了。”   噗!   正捧起茶盅小口抿茶的润雅一下没防住,差点让芷娘的话呛了个半死,润雅一手抚着胸,一手指着芷娘笑骂道:“好你个死蹄子,只惦记着你那几两几钱的银子,连自己姐妹的死活都不顾了!”   “姐姐家大业大,自是不在乎妹妹这点银子的,妹妹这里,还指着那些银子买米下锅呢!”芷娘避开润雅伸过来的爪子,一边笑一边求饶:“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饶了你,饶了你也行!将你描的那些新花样,一样一块,绣来赔罪!”润雅一把拽住芷娘的胳膊,一边挠她,一边笑道:“少一块,我今儿便挠下你一层皮!”   芷娘被润雅闹得不行,好在突然从一边正厅里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才算是勉强解了她的围。   大约润雅也是见闹得差不多了,拉着芷娘又回到桌边:“咱们闹归闹,说回来今天还是你的好运气,要不是遇到了那位顾大少爷,今天你们兄妹,还真不好脱身。”   “说起来,我记得那位李夫人,膝下是三位小姐呀,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混世魔王的儿子来?”芷娘想到曾经听母亲提过那位李夫人,突然出了这样一位儿子,倒确实是没听说起过。   “她生不出来,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生。”润雅捧着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那位李老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正经的姨娘都有八位,再加上那些旁的左的通房丫头,最终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虽说一出生就归在李夫人名下算是嫡出,可却是由李家老太太一手带大的,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不怎么会宠成现在这样无法无天?”   芷娘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依着那位李夫人的脾气,即使是这位挂名的嫡子养在她身边,怕也是只会宠不会教的。   从来都是后娘嫡母难做,何况还是这样一位千呼万唤的宝贝疙瘩?若是管的严了,只怕夫君婆婆心疼,反而会怪罪她苛责孩子,倒不如由着他去,还能落个好名声。   闹不好,这位李少爷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还是这位李夫人的缘故。白白得了位嫡子不说,还不用承担养育之责,真真的好算计。   “你想如何?”润雅见芷娘不说话,就知道她在想这事儿的解决之法,倒也不着急,只闲闲的站起身来继续去瞧一旁绣架上的花样子:“只怕你想借这位李少爷的由头去膈应那位李夫人,是有些难办的,但是要点银子,却是可行的。不如,退而求其次?”   “如何她都是嫡母,挂着这个名号在,不恶心她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芷娘轻轻一笑:“我这里有七分把握,还有三分嘛,就要看那位李夫人是不是能配合。”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兴趣到时候去看戏了。”润雅抬手摸了摸芷娘绣帕上的针脚,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妹妹的绣工真是好,不知道这养兰的手艺和绣工比起来,哪样更出色呢?”   润雅的话锋一转,出其不意之间已经挪了位置:“昨儿晚上,妹妹就看出那兰花有问题了吧?要不也不会给我留下那句话!”   “我只是根据书中的记载一猜,却不想运气好猜中了而已。”芷娘含糊的答道:“父亲以前有一本古人养兰的残卷,我那会儿闲的无事随意翻了翻,却不想书中记载确有其事。因为我也是拿不准,所以不敢对姐姐明说。”   “上次你送给我的那盆兰花,兄长昨日一见,说虽然称不上名贵,却也是中上之姿了。”润雅仔细的盯着芷娘,仿佛要从她脸上瞧出两朵兰花来:“妹妹,难道这也只是运气好?”   “我也是依着古法试着培育着看,但也是刚刚才起步,兰花苗如今都在外面的院子里摆着,姐姐每日来也都是见得到的。”芷娘的回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来:“至于我送给姐姐你的那盆兰花,却是出自榕城林家之手。”   “姐姐可曾记得,我说过家父与榕城林家是故交?”芷娘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走到润雅身边:“其实如今那位顾大人的兰花出了事儿,不正是旭连哥哥的好机会吗?”   “林氏全族如今都被拘押在牢里,就算是林家还有珍品藏着,哪里能轮到我哥哥得手?”润雅叹了口气,随手在一旁的线篓里挑出一色丝线来慢慢的绕:“而且,这顾大人的兰花出了问题,那位大人找不出缘由必然要寻人出气,林家是当仁不让的出气筒,怕此时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吧!”   牢狱里弄死个把人,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何况出手的还是那位打着南梁王旗号的顾大人。   “若是我叔叔听进了我的劝,此时林家在狱中就应该还有几天活路。”芷娘并不放弃,继续说道:“我们定然是没有办法,但是我想旭连哥哥一定是有法子的,不说无罪宣释,只说保他林家上下一条活路的可能还是有的。”   “我哥哥纵然有心相救,可他林家毕竟不是轻罪进去的。若想要救,只有我哥哥是断然不够的。”润雅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缓缓的开口道:“但是上面的那些人,你知道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如果旭连哥哥能保住林家老小的性命,我愿想办法助他向贤王交差。”芷娘看着润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道:“若是姐姐信得过芷娘,便将芷娘的请求转给旭连兄长吧。”   “我看妹妹你这绣工,若是绣上一卷经书送给老祖宗,她一定会喜欢的。”润雅低头,目光又移到了芷娘才绣了一半的腊梅上:“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金线,得空给妹妹你送过来。”   “老祖宗的寿辰肯定是赶不上了,不过我想着拿卍字配莲花万福绘了几个新花样,赶两块帕子还是可行的。”芷娘笑了笑,随着便将注意力和润雅一起投到了眼前的绣图上,就似刚刚那些话没有说半个字一般:“姐姐刚刚说要选花样,这会儿正好说起来,就一并挑了吧。”   因为芷娘家里多为女眷,顾轩炜是甘旭连的客人,并不好多留。于是甘旭云在正厅陪着说了会儿话,到正午用饭之时,甘旭连便提出了他们三个男人出去吃,只留下了润雅陪着芷娘和刘氏一起用午饭。   “今天真是多亏了顾少爷相助,要不然芷娘和旭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提到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刘氏就一脸担忧和后怕:“润雅啊,你回去之后可得请你哥哥转告咱们家的谢意。”   “婶婶就放心吧,虽然我也只是听哥哥提过几次这位顾少爷,但听说他是位极其热心快肠的人,想必今天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义之举罢了。”润雅虽是点头应了,但还是不忘开导刘氏:“这也是芷娘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有贵人护着呢!”   第四十三章 应约   润雅用了午饭,又陪芷娘说了会儿话才离开。没多久便又遣了身边的丫头过来送金线,又说留了甘旭云在她们家用晚饭。   芷娘想着哥哥年后便要大考,此时与已经过了独木桥的甘旭连交流些经验,也是好的。便回了母亲让她放心。   因为兄长不在,晚饭用的便比平时早一些。母亲留了苏姨娘说话,芷娘见插不上嘴,也就寻了个由头回房了。   刚进门房门还没有站定,便被撞门而入的甘旭云吓了一大跳。   “芷娘,你要救林家的心情我能想到。可是,拿兰花去和甘旭连谈条件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事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   甘旭云分明是急坏了,看着妹妹回房,一路跟上来也顾不得规矩,就直接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这也不能怪他着急上火,芷娘答应的什么,那是年后品兰大会上代表贤王爷参赛的兰花啊!   妹妹对兰花有些了解他也是承认的,可是要培养出类似‘双龙戏珠’那样的稀世珍品,哪里是有些见解就能做到的?   要是一个不小心,救不到林家不说,连自己的小命儿也得搭进去!   “哥哥可是不信芷娘?”   芷娘先走到左边为甘旭云倒了杯水,示意他先坐下歇口气,这才走到甘旭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静静的看着一脸焦急的兄长。   “我当然信你,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怎么,你怎么这样草率的就把决定做下了呢?”甘旭云哪里能歇得下来?   天知道他刚刚在甘旭连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是何等的惊讶和意外,若不是他惯常引以为傲的自律和隐忍做支撑,他今天非当众失态了不可。   他当然知道,甘旭连在饭桌上提起芷娘和他谈的条件,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要表现出他对于他有这样一个能干妹妹的羡慕,更多的,应该还是试探吧!   做妹妹的,是否有种兰花的能耐,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是极其清楚的。如果连他都不相信表示怀疑当场失态,那芷娘的行为,就十分不值得采信了。   “哥哥可曾在旭连兄长面前,替妹妹回绝了?”芷娘没急着回甘旭云的话,只是盯着眼前的茶盅缓缓的问起了方才甘旭云在席间的状况。   “怎么可能!我要是回绝了你,岂不是让你以后难在润雅她们一家人面前立足?”甘旭云一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瞪着自家妹子:“我只说了一句,我们的父亲和林家老爷是世交,你呢,因为喜欢兰花,所以在回到榕城后,和他们家小姐多有往来,林家的一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甘旭云的这个回答,算得上是绝妙。   没有说自己的妹妹会不会种兰花,只说和林家有交情,而且关系密切,将一切的根源又推到了林家身上。   “难道妹妹你不是知道林家还有兰花,才去向旭连兄长提条件的?”见芷娘不回话,甘旭云心中一惊:“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只是诓旭连兄长让他先救人的吧?”   “当然不是。”芷娘摇头,这样也好,让哥哥这样一说,还真省得日后拿出兰花来又要解释许久,不如就此就全推到林家身上,也算是顺了她的心意:“正如哥哥所说,若是旭连兄长保全得住林家,他的任务也不难完成,可若是保全不住,只怕那盆兰花,他还得另想他法。”   “要想保全林家全族,算是不可能了。”听芷娘说到这里,甘旭云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脸上隐隐浮出悲戚之色,让他对面的芷娘不觉心底一沉:“林老爷子今天受不住顾世召的欺辱,在狱中撞壁身亡了。”   “什么?”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噩耗,芷娘还是惊得从位上站起来,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兄长,良久才颓然坐下,到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林家其他人呢?”如今也是能保一个算一个吧!芷娘低声问道:“怕是,也受了不少苦吧!”   “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好在人还活着,已经是大幸了。”甘旭云将今天得到的消息捡轻的给芷娘说了个大概,自然,林旭被打的皮开肉绽只剩下半条命这样的消息,他是不敢说的,害怕吓到芷娘。   和芷娘兄妹俩一样,润雅和甘旭连此时也正在为相同的一件事情而筹谋。   救林家,其实如同芷娘和甘旭云猜测的一样,能不能成,看的不是甘旭连,而是甘旭连头顶上的那些人。   能让那些人动手,除非有绝对的利益诱惑,比如能够在兰花品鉴大会上有资格夺得魁首的兰花。   甘旭连和润雅的担心,就是芷娘所说的有兰花的事情,是不是能当真。   虽然芷娘能看出那兰花的不妥让她们兄妹极是意外,可若真的说她能养出可媲美‘双龙抢珠’的兰花,却还是让人存着八九分怀疑的。这养兰花不像品兰花,你能看出兰花的好兰花的美兰花的不足,却不能说就此便能种出一盆比眼前兰花更好的来。   综合来说,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距。   “如果是林家的授意,那倒是有七分的把握。”甘旭连的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综合那两兄妹的言语表现来看,这事儿应该是和林家有关系的:“不过,若林家真的还藏着有比‘二龙抢珠’更稀有的珍品,那他们这次入狱也不算是冤枉!”   之前林家老爷子在贤王爷面前是口口声声的保证,这‘双龙抢珠’已经是稀世珍品,已是林家几代所育最为完美的兰花了,若是他再能弄出一盆更好的,那岂不是在诓骗贤王爷?   “那倒是未必比‘双龙抢珠’好,只是如今没了‘双龙抢珠’,别的兰花不也有了出头的机会?”润雅掩口轻笑,哥哥这里还惦记着那无缘到手的‘双龙抢珠’呢:“世间如‘双龙抢珠’这样的珍品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想想,这兰花被顾世召抢了先也是好事儿,若万一没出意外,那如今遭罪的,岂不是咱们家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甘旭连听了润雅的话,也点头称是:“不管如何,林家获罪,也算是与我的这趟差事有关。再加上我也觉得,林家应该还有着没拿出来的私货,虽然比不上‘双龙抢珠’,但依着林家在养兰这一行的造诣,想必也不是俗物!我就顺着芷娘的条件,试上一试吧!”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对不起,误发的章节已经修正。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鞠躬!————————————————————————————   第四十三章 应约   润雅用了午饭,又陪芷娘说了会儿话才离开。没多久便又遣了身边的丫头过来送金线,又说留了甘旭云在她们家用晚饭。   芷娘想着哥哥年后便要大考,此时与已经过了独木桥的甘旭连交流些经验,也是好的。便回了母亲让她放心。   因为兄长不在,晚饭用的便比平时早一些。母亲留了苏姨娘说话,芷娘见插不上嘴,也就寻了个由头回房了。   刚进门房门还没有站定,便被撞门而入的甘旭云吓了一大跳。   “芷娘,你要救林家的心情我能想到。可是,拿兰花去和甘旭连谈条件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事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   甘旭云分明是急坏了,看着妹妹回房,一路跟上来也顾不得规矩,就直接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这也不能怪他着急上火,芷娘答应的什么,那是年后品兰大会上代表贤王爷参赛的兰花啊!   妹妹对兰花有些了解他也是承认的,可是要培养出类似‘双龙戏珠’那样的稀世珍品,哪里是有些见解就能做到的?   要是一个不小心,救不到林家不说,连自己的小命儿也得搭进去!   “哥哥可是不信芷娘?”   芷娘先走到左边为甘旭云倒了杯水,示意他先坐下歇口气,这才走到甘旭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静静的看着一脸焦急的兄长。   “我当然信你,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怎么,你怎么这样草率的就把决定做下了呢?”甘旭云哪里能歇得下来?   天知道他刚刚在甘旭连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是何等的惊讶和意外,若不是他惯常引以为傲的自律和隐忍做支撑,他今天非当众失态了不可。   他当然知道,甘旭连在饭桌上提起芷娘和他谈的条件,并不只是单纯的想要表现出他对于他有这样一个能干妹妹的羡慕,更多的,应该还是试探吧!   做妹妹的,是否有种兰花的能耐,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是极其清楚的。如果连他都不相信表示怀疑当场失态,那芷娘的行为,就十分不值得采信了。   “哥哥可曾在旭连兄长面前,替妹妹回绝了?”芷娘没急着回甘旭云的话,只是盯着眼前的茶盅缓缓的问起了方才甘旭云在席间的状况。   “怎么可能!我要是回绝了你,岂不是让你以后难在润雅她们一家人面前立足?”甘旭云一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瞪着自家妹子:“我只说了一句,我们的父亲和林家老爷是世交,你呢,因为喜欢兰花,所以在回到榕城后,和他们家小姐多有往来,林家的一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甘旭云的这个回答,算得上是绝妙。   没有说自己的妹妹会不会种兰花,只说和林家有交情,而且关系密切,将一切的根源又推到了林家身上。   “难道妹妹你不是知道林家还有兰花,才去向旭连兄长提条件的?”见芷娘不回话,甘旭云心中一惊:“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只是诓旭连兄长让他先救人的吧?”   “当然不是。”芷娘摇头,这样也好,让哥哥这样一说,还真省得日后拿出兰花来又要解释许久,不如就此就全推到林家身上,也算是顺了她的心意:“正如哥哥所说,若是旭连兄长保全得住林家,他的任务也不难完成,可若是保全不住,只怕那盆兰花,他还得另想他法。”   “要想保全林家全族,算是不可能了。”听芷娘说到这里,甘旭云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脸上隐隐浮出悲戚之色,让他对面的芷娘不觉心底一沉:“林老爷子今天受不住顾世召的欺辱,在狱中撞壁身亡了。”   “什么?”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噩耗,芷娘还是惊得从位上站起来,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兄长,良久才颓然坐下,到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林家其他人呢?”如今也是能保一个算一个吧!芷娘低声问道:“怕是,也受了不少苦吧!”   “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好在人还活着,已经是大幸了。”甘旭云将今天得到的消息捡轻的给芷娘说了个大概,自然,林旭被打的皮开肉绽只剩下半条命这样的消息,他是不敢说的,害怕吓到芷娘。   和芷娘兄妹俩一样,润雅和甘旭连此时也正在为相同的一件事情而筹谋。   救林家,其实如同芷娘和甘旭云猜测的一样,能不能成,看的不是甘旭连,而是甘旭连头顶上的那些人。   能让那些人动手,除非有绝对的利益诱惑,比如能够在兰花品鉴大会上有资格夺得魁首的兰花。   甘旭连和润雅的担心,就是芷娘所说的有兰花的事情,是不是能当真。   虽然芷娘能看出那兰花的不妥让她们兄妹极是意外,可若真的说她能养出可媲美‘双龙抢珠’的兰花,却还是让人存着八九分怀疑的。这养兰花不像品兰花,你能看出兰花的好兰花的美兰花的不足,却不能说就此便能种出一盆比眼前兰花更好的来。   综合来说,这就是理论和实践的差距。   “如果是林家的授意,那倒是有七分的把握。”甘旭连的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综合那两兄妹的言语表现来看,这事儿应该是和林家有关系的:“不过,若林家真的还藏着有比‘二龙抢珠’更稀有的珍品,那他们这次入狱也不算是冤枉!”   之前林家老爷子在贤王爷面前是口口声声的保证,这‘双龙抢珠’已经是稀世珍品,已是林家几代所育最为完美的兰花了,若是他再能弄出一盆更好的,那岂不是在诓骗贤王爷?   “那倒是未必比‘双龙抢珠’好,只是如今没了‘双龙抢珠’,别的兰花不也有了出头的机会?”润雅掩口轻笑,哥哥这里还惦记着那无缘到手的‘双龙抢珠’呢:“世间如‘双龙抢珠’这样的珍品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想想,这兰花被顾世召抢了先也是好事儿,若万一没出意外,那如今遭罪的,岂不是咱们家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甘旭连听了润雅的话,也点头称是:“不管如何,林家获罪,也算是与我的这趟差事有关。再加上我也觉得,林家应该还有着没拿出来的私货,虽然比不上‘双龙抢珠’,但依着林家在养兰这一行的造诣,想必也不是俗物!我就顺着芷娘的条件,试上一试吧!”   第四十四章 自请为奴   在第一次见到林旭的时候,芷娘就已经见识到了他的傲气。所以当浑身是伤半死不活的林旭挣扎着从兄长的搀扶中挣脱出来,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家中的不幸,让这个少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而更让芷娘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这少年脸上的颓败和绝望。她心底一紧,自己救他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是绝对没有哪一种,是希望见到林旭变成眼前这样没有一丝神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我希望我救的是一个盟友,而不是一个只会跪下磕头的木偶!”芷娘端坐在林旭面前,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才冷冷的开口道:“还有,什么买你为仆的做法,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不用当真。”   “我林家已经连累姑娘父亲不得善终,如今还要姑娘再出手相助,如此大恩,林旭万死不足与为报。”林旭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便以头重重的磕在了芷娘脚前:“林旭甘愿为奴,一生为小姐驱使。”   “不成,我不能……”   听了林旭的话,芷娘几乎是不加思索的便要拒绝,这卖身为奴只不过是为了救林家而做的一场戏,目的只是为了救人,绝对没有含着其他的想法。可是不等芷娘话说完,林旭的头便又磕了下去:“小姐,我知道小姐并没有作他想,但是林旭却不能再连累小姐!因为兰花枯萎一事,林家已经开罪了南梁王爷,即使是如今得以脱困,可是南梁王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若是他得知,这卖身为奴只是一个幌子,只怕到时候,小姐也再难脱身!”   “林旭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还请小姐成全!”   “这,这不是小事情,你,你得容我再想想。”芷娘沉吟了片刻,扭头向着一旁站在的兄长使眼色求助。   “林兄,这事儿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如何决定,我们还需问过母亲的意思。”甘旭云叹了口气,这事儿也生的太仓促,虽说为了救人是被逼无奈,可是妹妹的决定也确实有些欠考虑。   卖身为奴这种事情,岂是能够儿戏的?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吧!   先不说这林旭的态度坚决难打发,那南梁王府岂是会善罢甘休的主儿?若是这事情有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透到那边,他们林家必然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倒不是说他们胆小怕事,而是如今去和南梁王府相对,根本就是鸡蛋撞石头,半分胜算没有呀!   “林旭在这里跪等消息。”   原本只是缓兵之计,可这林旭却是铁了心一般事事当真,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不卑不亢的抬头看着甘家兄妹俩,大有不达目的便长跪不起的架势。   芷娘原本还想在说什么,却被甘旭云抢先一步在前面拦住了:“既然如此,妹妹,我们便先去回了母亲吧,一来好让她放心,二来也把这个事儿与她说一说。”   “难道让他真的跪在堂上?”从正厅出来,芷娘一脸焦急的拦在了甘旭云身前:“若是娘知道咱们这么对待故人之子,还不知道要埋怨成什么样儿呢!”   “这会儿知道着急了?”甘旭云负着手,好以整暇的看着妹妹似笑非笑:“先前的勇气和能干劲儿哪里去了?”   “我也只权宜之计,谁真的要他卖身为奴啊!”芷娘只觉得一阵头疼:“要不然,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把人从南梁王府的眼皮子底下挖出来?”   “对啊,我们现在其实都还在南梁王的眼皮子底下,你敢放肆?”甘旭云点头,随着芷娘的话低声道:“如果不真的假戏真做,万一让人看出端倪,我们家也好,还有林家也罢,你觉得能留下活路?”   “但是,这样对林旭,总觉得有些委屈了他。”芷娘咬了咬唇:“一来他好歹也是爹世交之子,二来,二来咱们在这种情况下拿了人的卖身契,总是有些不妥当。”   “林旭是有骨气的人,他如今这样坚持,便是摆明了不想欠着咱们的人情受人施舍。”甘旭云抬手拍了拍芷娘的肩:“应了他吧,若是你不答应,他反而会觉得抬不起头来。”   “那娘那里怎么办?”芷娘有些郁闷。   “我帮你去说吧!”甘旭云笑了笑:“你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回去和林旭想想应对贤王府的事情吧,他们如今已经如约救出了林家,如果按期交不出合适的兰花,咱们可是难交代。”   “这个哥哥放心,我既然放出了话,就一定是有把握的。我就算再救人心切,也不会拿着咱们家的安危来冒险呀!”芷娘也笑了,脸上满满的都是自信:“这点分寸,芷娘还是有的。”   “我知道,芷娘长大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甘旭云含笑,一脸宠溺的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妹妹。   “哪里的事情,不还是会闹得一团糟?”被甘旭云这样看着,芷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吐了吐舌头,扔下一句娘那里就拜托你了,然后匆匆的扭头向着中厅的方向跑去。   “林旭,我答应你了。”芷娘一进门,也不等抬头的林旭开口,便率先说出了结果:“不过,我有些话得说在前头,第一,你随时都快要自行赎身,我不会在那上面为难你半分;第二,你们兄妹二人,你一人这样也就罢了,别耽搁了你妹妹;第三,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一起培育兰花的盟友,我们眼前能够利用的武器,除了兰花,便还是兰花。”   “而眼前,咱们最先要解决的,便是之前我答应贤王府的事情,我答应给他们提供一盆能够拿上品兰大会的兰花,他们帮我救你们出牢狱,如今你人已经获救,也该是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但是,但是林家现在不可能提供出任何兰花来呀!”林旭皱眉,大惊道:“林家的兰花,已经被,被南梁王府的人,一扫而空了。”   “有!”芷娘微微一笑,肯定的回复道:“你忘了,还有那盆你曾经卖给我的‘国色芳华’!”   第四十五章 转机   “国色芳华?”林旭一怔,转瞬便脱口而出:“那兰花不是……”   别人不知道,那盆花他却是清楚的。   父亲曾经亲口告诉他,那盆花已经再无挽救的必要,若不是他舍不得这些年来的细心培护,那盆花早就被他老爹扔出花房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父亲眼底那浓浓的痛苦,也是他费心留下这花的缘故之一。   直到后来被逼无奈出售,作为那花盆的添头卖给了眼前的芷娘。   哪怕芷娘曾经一口咬定这花还有救,但毕竟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华佗在世,怕也没有这本事能令它枯木逢春吧。   “我说行,那便行。”芷娘自信十足的看着林旭:“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这般在王爷面前打包票啊。”   芷娘想了想,又道:“你等等,我去花房取过来给你看看。”   毕竟是才从空间里挖出来的,若是有林旭这样专业的人士培养,大概会更为稳妥吧。芷娘说完也不再迟疑,起身就往外走,只是没走两步,便觉得一阵眩晕,若不是扶住了门框,她只怕就要歪倒在地了。   “小姐!”林旭被芷娘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他只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眼里满满的全是焦急。   “没事,只是这几日没休息好吧,头有点晕。”芷娘摆了摆手,示意她还好。   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头晕。   芷娘一边往旁边的花房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古代女人的身体真是不好用,大概是因为锻炼少的缘故吧。   等到这阵子忙完,她也该努力的锻炼身体才是。   “这,这真的是‘国色芳华’?”   看着芷娘抱过来放在自己面前的兰花,林旭半响没能反应过来。   叶片饱满,姿态优雅,最为难得的是藏在叶片中的三个花苞,竟然是罕见的白、粉、浅紫三色。   这,这怎么可能!   “如何,可还拿得出手?”芷娘看着林旭的表情便知道这花肯定是能拿出去的,虽然大半是因为空间的缘故,但依旧止不住的有些得意:“若是它还不够格夺魁,那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这真是天然培育而成的?”大约是曾经被假冒的兰花坑怕了,林旭有些心有余悸,也顾不得是面对芷娘,脱口便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要知道,兰花品鉴会上的人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做了染色一类的手脚,很快就会被人瞧出来。要是自己参加顶多名誉扫地也就罢了,可涉及到王爷……   “自然是的。”芷娘点头,知道他的遭遇,倒也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兰花品鉴大会的重要我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做出那种自毁名誉的事情来。”   “那样我就放心了。”林旭松了口气,又仔细的盯着兰花看了半天,才一脸喜色的抬头道:“这真是魁首之兰啊!”   “那就好,那剩下的日子这兰花就拜托你照顾了。”芷娘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叶片,才道:“你知道,我也只是因为父亲喜欢才略懂些伺候兰花的皮毛,这几天看着它我可真是心惊胆战,如今你来了我就可以卸担子了。”   只是芷娘说完了半天,林旭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她眼前的一片叶子不放。这让芷娘不觉有些奇怪:“怎么了,莫非是这兰花有什么问题?”   “不是,小姐你来看这里。”林旭摇头,皱着眉指了指其中的一片叶子:“上面,似乎有字。”   “有字?!”芷娘愕然,不由得也凑了过去,仔细的盯着叶片看了半天,才喃喃的道:“果然,似乎,似乎是人为刻上去的。”   大约还是这兰叶发芽时刻上去的,现在兰叶抽出来,字有些变形,但依稀还是能分辨出上面的内容,似乎说的是林旭他们宅子的一处位置。   “这个似乎是伯父刻上去的。”芷娘想了想:“只是这样刻在兰花叶片上,万一兰花遗失,岂不是也没办法留住信息?”   “这应该是父亲留给我的。”林旭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我猜的没错,父亲应该在他培育的所有兰花上,都刻上了这个消息。”   “若真是如此,那伯父一定是在里头放了格外重要的东西。”芷娘点了点头:“不如,咱们依着这个标记,去取出来看个究竟?”   “小姐这几日连着劳累,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去取就是了。”林旭没有犹豫,父亲的性子他清楚,既然这般费时费力的做一件事情,这里头透着的消息肯定不一般。   林旭既然这样说,芷娘倒也没坚持,她这两天头晕越发频繁了,只是为了不让娘与兄长担心,她还一直压着没有说明。   想必也真的是因为休息不好吧。   芷娘送出了林旭,又去陪母亲说了会儿话,用过了午饭,回房躺了不久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姨娘:“小姐,林公子回来了。”   林旭的神色很严肃,这般的态度让芷娘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带着他一起进了厢房,才小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里头放着的东西,与伯父有关。”林旭看了芷娘一眼,才道。   “我父亲?”芷娘一惊:“怎么会?”   “那里头放着的,是伯父收集的有关南梁王这些年盘剥百姓、贪污受贿等等一些罪行的证据。”   “有什么用吗?”芷娘叹了口气:“若是有用,我父亲怕早就拿出去呈给圣上了。”   谁不知道南梁王如今的嚣张跋扈,可有太后护着,这么点罪行顶多也就是个降旨斥责罢了。伤不了筋骨的。   当然,若是太后没了,那倒是另当别论。   “不一样,里头还有一样罪行。”林旭顾不上男女有别,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芷娘有些好奇。   “谋反。”林旭的话一出,芷娘的脸色也是大变。   大结局   无论何朝何代,谋反都是皇帝的逆鳞。无论是谁,即使是父子兄弟也不例外的触之必亡。   听说了自己弟弟的事情,太后也吓坏了。但很快,她想到的还是前往皇帝那里给亲弟弟哭诉求情。   但是这次的结果却让太后很失望。据说是还没等太后哭出声来,皇帝就扑上去抱着自己的母亲先哭开了。从母子娘之前生活多么不容易开始哭起,一直哭到最后登基大统后对母亲一家的种种容忍和照顾,再提到南梁王如何的跋扈嚣张祸害黎民但他却不得不忍耐到现在南梁王造反他左右为难……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弟弟。   太后面对这样的抉择也两难了。   贯会探查母亲情绪的皇帝更是趁热打铁,将南梁王谋反之后的一系列可怕之处无限放大,然后特别是在荣华富贵地位荣耀上做文章。太后曾经在后宫地位并不算高,在没当上太后之前,可没少受宫人的白眼嫔妃的欺辱。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苦兮兮的生活了!   何况,皇帝是她的亲儿子,她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伤害呢?!   所以最终太后在大局面前妥协了,以养病为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不再干预任何与南梁王有关的消息。   墙倒众人推。   曾经声势地位显赫的南梁王瞬时成了被去了甲壳剪了钳子的螃蟹,别说是横不起来,就连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小雨小虾也敢对它下手了!   一时间参奏南梁王恶行和要求严惩南梁王的折子雪片一样的飞往内阁陈奏御前。   加上皇帝有意而为之,打算快刀斩乱麻以防日后有变,所以南梁王从抄家问罪到最后的满门抄斩,仅仅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皇帝这次是发了狠,连带着与南梁王有勾结的官员也一并重罚,一时间满朝上下皆是人心惶惶,直乱了四五个月才平顺下来。   南梁王一党覆灭,很多深受其苦的人们更是奔走相告,欢庆鼓舞。但林旭还有芷娘的兄长,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自从芷娘在得知南梁王谋反的消息后晕倒到现在,她的身体一直都不见好,而时不时就会晕过去的现象也更为频繁,更可怕的是,晕倒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为了芷娘的病,林旭他们想尽了办法请名医过来诊治,却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只是开了一些凝神调养的药吊着。   林旭他们心里焦急似火烧,却又不敢对芷娘说明,只能在每次她醒过来的间歇,强颜欢笑说些让她听起来会高兴的事情。   可是虽然林旭她们不说,芷娘却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自从她穿越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每一次昏迷,穿越之前的过往,就会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她的神识,让她痛苦得想要尖叫,却偏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也许,是因为穿越过来后灵魂与身体的不适应发生了排斥?!   虽然穿越小说看过不少,可那毕竟只是小说。   真正经历过穿越的人,她身边却找不到一个。   芷娘很无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命,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只是原本就是偷来的生命,能够利用这一点转机,改变这一家人的命运,芷娘觉得,她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耳畔隐隐传来母亲的哭喊,但是芷娘却再也没有能力去抬手摸了摸她的手,开口安慰她不要哭了。   那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隐入了绵长无际的黑暗里。   她,这是死了么?!   ……   “木梓,木梓你醒醒,你做噩梦啦!!”   关木梓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正一脸焦急推搡着她的朋友,再扭头看看周围皆是一脸好奇看着她的同学,不由得脸一红——她居然在图书管里睡着了!!   “我看你刚刚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呢!”朋友见她醒了,越发好奇,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道:“喂,说来听听嘛,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梦到……”   关木梓正准备开口,却被朋友平摊在她面前的书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抢过来翻到封面扉页,这是一本前几天在打扫旧教学楼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一本手写小说。   陈旧的笔记本扉页已经看不清上面原本的封皮图案,可是扉页上却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书名——《幽兰传》。   “怎么了?你不是已经看完了嘛!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看这故事觉得一点都不悲剧啊?!”   “女主虽然在穿越前被叔婶折磨致死,可是穿越过去后助兴了家里,最后还嫁给了大将军为妻,一生幸福美满哪里是悲剧了?”   助兴家里?   幸福美满?!   关木梓愕然,不信的继续将手里的笔记本快速翻看了一遍,却发现她原本看的那个穿前是悲剧,穿后也是悲剧的女主角确实是变了。   而那一切……   关木梓愣愣的一松手,书本毫无预兆的掉到了桌面上。   这女主悲剧的遭遇,就是她在梦里梦到的有关女主的前世。   而现在这书上所记录的结局,却是她梦里所经历的一切,只是在南梁王覆灭之后她便回来了,难道说……   难道说那个应该已经死去了的真正的芷娘又回去了?!   木梓呆呆的坐回位上,虽然高兴书里的芷娘终于有了一个好结局,但是——   这一场她感同身受的穿越,究竟是事实呢,还是梦境?!   ·全文完·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书本网http://www.zaxsw.org/】 rg/】